她已然自适才的梦境中转醒。
弥散不去的,依旧是梦境中嗅到的那一缕梨花香,上好的鹅梨帐中香,正是她多年来最为喜欢的味道。见卫嫱不语,那宫娥再度上前,出声问道:
“姑……姑娘……?”
六七个宫女于地上正跪着,她们虽规矩低垂着眼,可那面上却写满了畏惧与好奇。
是了。
她如今顶着的,并非是先前“卫嫱”的面容。
即便四年前有人曾在宫中见过她,如今再相逢,她也不会被外人识破。
更何况,“卫嫱”已在四年前身死,除了李彻那个疯子,还有何人会相信她能“死而复生”?
一想到这儿,卫嫱原本满是绝望的内心深处,竟涌上几分戏谑的心态来。
经历过了这么多事,卫嫱觉得,自己的心态已好上太多太多。
最起码,而今除了对李彻的愤恨,她竟也学会苦中作乐,开始思量待一会儿碰到宫中老熟人,对方见了她又会是怎样的一副神色。
卫嫱自床榻上站起身。
她未理会左右宫人,穿好鞋袜,便要不管不顾地朝外走去。
卫嫱于凤鸣居睡了一整夜。
此间正是清晨。
晨露高悬于枝,熹微的日影照耀着,水雾又被泛冷的风拂过。见她这副模样,宫人心中十分惶恐,忙不迭抱着衣服跟上。
“姑娘——外头风冷,当心着了凉……”
昨夜,陛下是于众目睽睽之下,将这位陌生姑娘抱回凤鸣居的。
陛下本就鲜少出入后宫,自打四年前那一桩事后,更是对朝堂上举荐立后的折子充耳不闻。起初,前朝那些大臣们还有几分耐力,煞费苦心地朝金銮殿递来一道道奏折,可久而久之,久而久之……
再没有人敢于陛下面前提起这件事。
甚至有传闻言,陛下不近女色……
宫人跑得气喘吁吁,担忧抬眸,望向卫嫱背影。
“姑娘!姑娘——”
卫嫱朝着金銮殿方向跑去。
朱红色的宫墙,华丽而高大,框柱了深宫这四四方方的天。金銮殿内一片安静肃穆,直至一阵嘈乱的脚步声,打破眼下静谧。
庭院内,宫人惊愕见着,方被陛下抱入宫的那名“陌生女子”,便如此不顾仪容,提着裙角闯入这院门。
“李彻身在何处?!”
听闻这一声,众人大惊,登即变了面色。
一时间,庭院内众人乌泱泱跪倒了一排。
堵在卫嫱身前,几乎要绊住她的双脚。
她脚下未停,再度径直问出声。
“李彻如今在何处?!”
皇宫之中,天子脚下。
她直呼圣上名讳。
这番动静终于引来了孙德福,对方匆匆跑入院。
见到了卫嫱,孙公公也是一愣。
而今她已被兄长易容,孙德福自然是认不出她来。可即便如此,她仍是看见对方脸上浮现过片刻的恍惚。
孙德福总归是经过大风大浪的。
大太监微躬着腰上前,和气问道:“这位姑娘……我们陛下方下了早朝,而今正在书房中处理政事,不知姑娘您……”
孙德福话还未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