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面前的疯子再生事端,他刻意咬重了后半句话。他这是在提点对方,斯人已逝,死者为大。
让小妹魂归故里罢。
李彻比他想象的还要疯,还要难以对付。
听了他的话,对方竟阴恻恻笑了。
他眉眼舒展开,一双通红的眼凝望向卫颂。
准确地说,是凝望卫颂怀中毫无声息的少女。
他道,声音竟有些癫狂。
“谁准许你带她走了?”
“她的家在皇宫。”
“即便是安葬,她也只能葬在朕的身侧!”
此一言,包括卫颂——众人皆一愣。旋即立马有护卫冲上前,结结实实的挡住了卫颂的退路。
后者拧眉。
“陛下?”
卫颂的面色也阴沉下来。
“吾家小妹已然亡故,她甚至是……死在陛下手中。便是这般,陛下也不肯让她安息么?!”
“将她强留在宫中,然后呢,单单留下一具躯壳。这叫她九泉之下如何瞑目?!!”
微风拂过男子素白的衣袖,他如同身穿了一身雪白的孝服,昂然立于这天地间,竟也不顾得君臣规矩,向杀死自己小妹的始作俑者宣泄一个该属于兄长的怨气。
卫颂声音清朗,掷地有声。
一侧,萧氏坐在主位上,她不知为何,两眼竟也含泪。
“朕便要将她留在宫中!”
“谁说她死了?当年朕也是一杯毒酒入喉,所有人都以为朕死了,以为朕绝了声息。可现在呢?朕还不是好端端站在这里?!”
“皇宫之内,朕有着世上最好的医师。朕说她没死,她就不能死!”
李彻逆着夜风,步步走近。
男子通红着眼,声音也愈发癫狂。
“朕倒要看看,何人说她死了!”
她没死,她只是如自己当年一样,待到他请来这世上最好的医师,定能解阿嫱体内之毒。即便是剧毒,即便是剧毒……
他当年,不是也饮下了一杯毒酒么?!
自己当年能活,而今她也一定能活!
当天晚上,李彻动用了整个太医院。男子甚至连身上喜服都未来得及褪下,他一身红衣立在院落之内,看着太医们低着头,于房中进进出出。
陛下说,卫姑娘没死。
他们便只能汗流浃背地应和,卫姑娘不能死。
一群人于前院后院内忙忙碌碌,各个提心吊胆、屏息凝神。他们擦拭着额头上的细汗,对着一个气息已绝的姑娘灌着各种汤汤水水。
太医们于屋中“忙活”了一夜。
皇帝也在院中站着,目光朝着门窗的方向,如此静守了一整夜。
大雪封天,庭院中落了厚厚一层积雪。
积雪渐渐漫过男子华靴,沾染上他绯红的衣袍。李彻眼睫颤抖着,蜷长的鸦睫之上,已覆上一层细细的白霜。
终于,在第一缕曙光落入庭院,张敞带着太医院众御医,跪在皇帝身前。
年过半百的太医声音沧桑,瑟瑟地劝说帝王:“陛下,卫姑娘她……没救了……”
没救了,是真的没办法了。
纵使他们扎再多的针,熬再多的汤药,又怎可让一具白骨死而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