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老头子个头不高,爪子伸的倒长,脏水都泼到咱定崖来了!当谁好欺负呢!”
“瞪,瞪什么瞪,什么眼神,不就站的高了点,姓伏的小子呢,过来驮我一把!咱看谁瞪过谁!”
“诶就是,伏小子哪去了?”
“哦,跟守门的打架去了,那几个下手贼狠,打不过还搬了一伙救兵!”
“那算了,那半截入土的老头,有本事滚下来看,看咱俩谁眼睛大!”
“尔等不敬国教,不尊国师,为求脱罪信口胡诌便罢,面对天子,还敢如此肆意狂妄,污言秽语,口不择言!”有长老扬声道。
“那咋啦?我们不偷不抢不劫犯人,不过是来诉个冤屈,顶多扰民,天子又不是不讲理,为啥要治我等的罪?”
当惯下九流,定崖百姓非常善于屈从强权,一向随波逐流,可一朝集结,竟成了一股砍不散的风刃,真的来到了京师,面对天子,那是浑然不觉害怕。
净水长老深知,一旦人群为了某种目的共同集结,尽管大多只是盲目跟随,甚至后来歪曲了其中意义,却胜过一切可怕的真理。
眼下正是极端时刻,净水不由得叹了口气,无奈闭上了眼睛。
他站在万人敬仰的位置一辈子了,接触的都是朝政,博弈的都是文人,哪跟这群乌合之众对过仗,一群无赖汇聚一堂,说狗会下蛋那都是至理名言。
他此时不说,不是没理可讲,却是十分清楚,哪怕他说破了天,也不过被这场风浪卷的苍白无力。
明宗虽然也愁,但看净水长老在他引以为傲的乖顺百姓面前吃瘪,不由得非常痛快,瞥了眼大理寺监刑座上的青年,沉声开口道“张爱卿。”
张爱卿已然意识不妙,擦了擦脑门虚汗道“臣在。”
“几位来自定崖县证人,怎么不来参与这场老乡会?”
“这,那些证人,他们,他们由莲火宫诸位长老引荐,作完证就,就走了。”
净水长老不紧不慢道“陛下,那些人顾念家中田地,已经于昨日一同返乡。”
“这么着急,千辛万苦赴京告御状,却没空来监恶人行刑?”
“是,生计艰难,乃我圣莲道之罪。”
“哦。”明宗略一沉吟,望向台下,方才还打头阵,领着诸人高声呐喊的沈怀一,此刻悄悄挤回人群,猫着腰越潜越深。
“刚刚领头的那人,孤看着眼熟。”
“沈怀一沈公子!就是他,带我们一路扬帆起航!”定崖来的民众,不懂何为天威,答话间还有澎湃的余热未散。
“沈怀一?”明宗回忆了下这个名字,似乎在刑法名单疏漏处,见到过。“人哪去了?”
沈怀一身子一凛,默默在人群中举起手。
他上回大雨跪祭坛,性命攸关,在皇家一言间定生死的威仪下还没缓过神,方才离的远还好,这下被明宗张口点了名,只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在这。”他瓮声瓮气道。
“孤听你方才,声音可不小啊,怎么这会却有气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