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午,李家祖坟。
段青州穿着官服,顶着两个黑眼圈,一脸不爽快地看着李无忧。
“表弟,用得着这么拼吗?”
段县尉可怜呐,大半夜地被人从被窝里揪出来,被迫点兵点将,一路紧赶慢赶,连口水都没喝,这才赶到了青溪镇。
李无忧神色很淡,眼睛却很亮,仿佛昨晚一夜未睡的人不是他。
抱着愚夫,任由段青州数落他,眼睛却已经瞟向另一边。
那边,司徒已经带人揭开了李念如的棺盖。
“大人,您来看!”
来的路上,段青州已经从李无忧口中得知了事情梗概,可真的看到了棺材里那千疮百孔的红色骨头,他的脸色才真的变了。
他眼中神色沉了又沉,手心不自觉握紧,缓缓开口:“妇女生产本就是一条腿跨入鬼门关,当时邢解详他们刚搬到紫竹街,他们又有意隐藏身份,所以街坊四邻没人知道他们原本的身份。
等到李念如难产,一尸两命的时候,街坊们也只是觉得惋惜,同情,却无人起过疑心。
再者,邢解详平日为人老实忠厚,从不与人口角,又是夫子,邻居都对他观感很好,他对李念如,至少表面上,是极好的。”
段青州一股脑说这些,是想让李无忧明白:尸体是尸体,可尸体只能证明李念如死因蹊跷,却不能证明邢解详是凶手。
这两者之间,没有等号关系。
换言之,李无忧和南宫辛苦一趟,虽然查到了诸多证据,但多半是不能作为呈堂证供的,也就是说,除非邢解详主动承认,否则,他们很难给他治罪。
证据?
能拿得出来的证据?
谈何容易啊!
邢解详也好,他背后的力量也罢,都是十分谨慎的,即便事发当时就去调查,也不一定能找到指证他的实际证据。
更何况,二十多年过去了,即便有证据,也多半湮灭了。
“尽量查,尤其是李家,我总觉得,他们应该知道些什么。”李无忧说得很快,就好像这些话已经在他脑海中盘旋很久,早就熟透了。
“邢三和梅娘被关在院子里,南宫正在审,我们等着消息。”
尾音还没落全,一抹红色身影已经悄然而至。
“累死我了!”南宫从一汪水沟里钻出来,一屁股坐在石块上,大口喘息。
段青州已经习惯了这位另类的出场方式,忙走过去,和李无忧一起蹲在南宫身前。
“怎么样?”
“怎么这么累?”
两道几乎同时出口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南宫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笑眯眯地冲李无忧说:“能不累吗,那俩人的嘴可难撬着呢,人呐,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
李无忧看她脸色有些苍白,轻声道:“这边也不急,你先回峨眉月休息吧,后面的事交给我们。”
南宫看他一眼:“还不到时候。”
她转向段青州,回答刚才的那句“怎么样”。
“县尉大人,具体的经过你问李无忧,我只说我探到的,你听好了。
第一,杨涵当初之所以找到邢家夫妇,是邢三主动报信,梅娘为了夫君和孩子,选择闭嘴。
为了什么?呵,自然是为钱。从那以后,邢三和梅娘有了人生第一桶金,这才有了后来的店铺和生意,也才有了他们如今的好日子。
第二,那个女人确实存在,梅娘因为心怀愧疚,多次去偷偷探望邢家夫妇,这是事实,也因此见到了那女子,但她不知道对方身份。其实在整件事情中,他们只隐瞒了第一条,剩下的,基本是事实。”
说到这里,她去看李无忧:“这就是你说的半真半假。”
段青州不放心地追问:“楼主确定,他们这一次说的是真话?这样的人,能卖主求荣,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撒谎,甚至敢出手伤害官府中人,可见不是善类。”
南宫意味深长地笑笑:“他们可以撒谎,但我的血萤不会。至于他们是不是善类,你们人间自有一套判别标准,我不评价。”
血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