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有玄鸟傩面的巫女,身着黄麻粗衣,手提烈酒青粉,翩然降临邺南。
巫女为众人赐下可以在馒头和谷梁之上繁育的神秘青粉,又传授众人烈酒的蒸馏方法,并命众人将家中得了时疫的亲人隔离、热水浴、保暖、酒精擦拭、喂食青粉……
一旬之后,有条件依照巫女做法行事的人,竟有不少痊愈了。
现下,南城竟开始有人张罗着给玄鸟神女塑像盖庙,吹得神乎其神,说是下个版本的张天师都不显离奇。
玄鸟面具,黄麻粗衣。
应璩寻思这不是他家阿逍吗。
“阿逍,你如何能有这样的神通。”
应逍心想这算什么神通,这只能算撞大运看哪坨青霉长得纯、没生杂菌。
万一一个不小心生出了黄曲霉,吃多了还要死人嘞。
“休琏叔要亲自试试我这神通吗?不过是梦中得神仙方术罢了,你看我平日还与管辂交好呢。”
应璩不语。
应逍心知这是个难糊弄的。
毕竟郭媖和应玚都是墨家的人,听凭钜子甄己和司辩使管辂的号令行事,又有些求子心切的心态加持,自是不用太担心的。
可是应璩在她多日的观察以来,似是不知晓墨家行事,又是个对孺慕之情没什么渴望的少年人。
但应逍还是准备糊弄糊弄了事。
她这没心肝的家伙,自知是做不到如同那些剧目中的穿越者般设身处地地将自己代入到一个异世界中的。那么就算了,凡事多糊弄,旁人爱想什么想什么,不耽误她给自己定的主线任务就好。
“试试你的神通?咒我呢。”
应璩轻轻地笑了。
他自是知晓这个少女的不正常。简直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如同什么小动物才自山中修炼化形,尚且不太通人性。
如若追问她的身份,她会逃走吗?那个将梅花嵌于他唇上的天真孩子,也会忽地化成一缕梅香,散逸风中吗?
……但,还没来得及细细幻想阿逍的魂魄到底该是哪个品种的梅花,应璩自己就差点芳魂归天。
沸水和热浴尽可以杀死绝大部分病原体,但拦不住整座邺城的空气都被瘟疫铺满了。
也不知是从王氏府邸里带来的还是自城南带来的,总之,应璩是病下了。
连带着应玚和郭媖一起。
病来如山倒,巍巍山欲摧。
某日,应逍为养父母和小叔叔以蒸馏酒擦拭过发热的面孔之后,她忽然想到了自己来到东汉之前的那个梦。
怪不得是应璩在接待宾客呢。
若那梦境可信,那么应璩是大体无虞的。可难道她的养父母都病死了吗。
应逍不由得哂笑一声,笑自己真是个天煞孤星。
在现代的时候就是个孤儿,好不容易有了父母和兄长,却除她以外都亡于一场车祸。
而今在另一个位面,刚一到来就成了个死人,也算是失去了生身父母。
侥幸得了一对可亲温柔的养父母,和一个故作老成的叔叔。但竟也是留不长久吗。
什么玄鸟神女,应逍想,若她真是有这般本领就好了。那粗制滥造的青霉素完全就是看造化,只能说是有概率成功。
而那些隔离热欲擦烈酒之类的法子,即使是有条件做这些的士人或富户,也不一定能救活。更遑论南城那些贫苦的百姓,哪里来的家财做这些啊。
真如玩笑一般。
可是一低头,她看见了腰间佩的那条细小的银蛇。应逍轻轻捏住了它。
【我不觉得有什么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