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世继续道:“鬼魈暴虐,对你倒是有耐心得很,还哄着你为它做事。我曾以为只是它恰好找到了我,是它布下阵法,让我们无处逃脱。可没想到还有你,郝庆。还有你与它里应外合。我今日才知道。指路放火为它画法阵,末了干干脆脆地走人,一身干净。多好啊。”
“没必要再听你胡扯了。”他慢悠悠起身,忽然转了话锋,“黑龙咬的伤口疼不疼?”
郝庆额角青筋凸起、眼中血丝浮现,咬紧的牙间涌出血沫,恐惧至极,却偏偏动弹不得,甚至惊惧得不能说出完整字句。
“它为你选的死法,甚合我意。”
郝庆来不及开口,裴世指尖轻轻一点,他便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也再动弹不得。
裴世轻笑道:“不过有些可惜,不能亲手杀你。”他轻轻一捻指尖,手中吊坠便霎时化作灰烬。
他掩上门,对守在门口的下人道:“你们老爷伤得重,还没有醒来。你们不要去打扰他,今晚我会照常守在门外,将那妖物拿下。”待下人都走远了,他用灵力封住郝庆的房门,以防万一,又贴心地设了道隔音结界。
这场噩梦,将是不可逃脱的死局。
阿宋的确命硬,一个毫无灵力的普通人,处在一个百鬼横行的世界中,既没被吓死,也没被鬼怪弄死。他此时正发着高热,脸色苍白,昏迷不醒。
裴世为他要了间单独的屋子,虽偏僻简陋,但离郝庆的房间要近些,以便同时了解两个人的动态。
裴世走到陆云笺身边时,她正撑着下巴发呆,直到他一拉椅子在旁边坐下了,她才回过神来:“阿宋还没醒。郝庆怎么样了?”
“也没醒。”裴世垂着眼,看不清眸中情绪,“不过他醒不醒都无妨,我们今晚还是到他房门口守着。”
陆云笺轻手轻脚地把他拉到门外:“是不是阿宋?”
裴世抬眼:“你觉得?”
陆云笺道:“一个人要想出幻境,有什么方法?”
裴世道:“找出幻境的漏洞,从而破除幻境,或者强行脱出幻境。当然,也可以等幻境自动消失。”
陆云笺道:“如果是鬼魈的指甲把第一个幻境分成三份,转移到我们三个人身上,那么我们把幻境破了,是不是阿宋那边的幻境也会自动消失?”
“是。不过第一个幻境并非我们所破,它是自行消失的。”顿了顿,裴世贴心地补充,“若说幻境生成像烟雾,那么破除幻境,就像打破瓷器,干脆利落,但第一个幻境并非如此。”
陆云笺道:“阿宋昨晚一直和我们待在一起,应该是也进了幻境的。他没有灵力,应该没有办法破除幻境或强行脱出吧?如果是跟我们一起出来的,时间太短,他就是想找个什么香啊烛啊来做幻境,也都来不及吧。”
裴世不置可否。
“真要命。”陆云笺叹了口气,烦躁地碾着地上的石子儿,“现在连犯罪嫌疑人都锁定不了。”她又忽然想起什么,道,“我们还是守在他房门口,那要是鬼魈的指甲又把幻境分割了,那该怎么办?”
裴世道:“鬼魈的指甲没用了。”
“啊?”陆云笺惊讶地转头,“为什么?”
裴世随口胡诌道:“他昨晚没用成,失效了。”
陆云笺一直想到半夜,也没想明白那枚百战不殆的鬼魈指甲是怎么随随便便失效的,但见裴世一副不想多交流的模样,还是没问出口。
和大佬共事,实在很难搞。
不说话吧,显得自己太废柴,自己都觉得拖了后腿,不好意思。说太多吧,自己分析半天的东西大佬可能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样一来,又显得愚蠢多事。难的就是这么一个“度”。怎么显得不那么废柴,又不多事呢?
二人已到了郝庆房外,裴世提了把椅子,已经坐下闭目养神了。
陆云笺叹了口气,罢了,什么度不度的,顺其自然吧。
她也学着裴世的样子闭目养神,没闭多久,一个不留神便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已差不多亮了,裴世早已醒来,正抬头看天,没有叫她的意思。
陆云笺一激灵,彻底醒了,连滚带爬地起来:“不好意思啊,这……情况怎么样?”
“没动静。”裴世侧过头,没有丝毫情绪,“看看。”他说着便起身,本想自己先去开门,陆云笺却已经上前,一把把门推开了。
帷帐落下,遮严了床榻,只影影绰绰透出帐中人影。若是熟睡,也该有平稳的呼吸声。而房内死寂,连二人的脚步声都让人觉得聒噪至极。
陆云笺心跳不自觉地加快,猛地一掀帐子,床上血肉模糊一片,她拼命忍住,才没尖叫出声,冷汗已经湿透衣衫。
她下意识回头看向裴世,后者神色极为平静冷淡,这冷淡纯粹得很,没有半点惊异恐惧或是其他情感,无论是无意流露,还是刻意伪装。
他说,鬼魈的指甲没用了。他早就告诉了她郝庆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