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不能将自己的血肉拆下来,填进眼前人浑身的伤口里。
她吸了吸鼻子,假意数落道:“你好好学习,你不是喜欢数学,喜欢编程吗?明年这个时候你考上大学就好了,去别的城市生活。还有你姐呢!你姐很惦记你的。”
“我爸就以折磨我为乐趣,他不会轻易放我走的,原因很复杂,你……你不懂。”郑峤的语气里麻木多于绝望。
“腿长在你自己身上,你才多大啊小孩儿,不许死气沉沉的。”景谣突然捕捉到灵感火花般,脸上洋溢着兴奋又神秘的笑容,“哎!我又想到一个关于‘42’的解读方式!”
郑峤:“什么?”
“嘿嘿……还没想到,宇宙的终极奥义哪有那么好想?‘还没想到’也是一种答案啊,意味着任何难题都一定存在对应的解法,哪怕它暂时还未能浮现。”景谣歪着头,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含着安抚人心的坚定。
郑峤缓过来一些,他望向景谣,眸中的光似微弱烛火般闪烁:“好,那你陪我久一点,要看着我离开这儿。”
他起身主动给她一个结实的拥抱。
在景谣推开前,她看不见的角度里,郑峤眼底浮起一抹隐晦的笑意——进度条50%。
*
眨眼间,三十个昼夜倏忽而逝。
一日清晨,晓雾初散,朝晖灿灿,将郑峤苍白的侧脸镀上一层细细的、琥珀色的描边。
他眯着眼,趴在书桌上听景谣讲在英国留学时的故事,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景谣能感觉到他心不在焉,温声询问:“小峤,累了吗?”
郑峤下巴压在自己手背上,微微晃头:“又到21号了,上个月的今天是谣谣姐来的第一天。”
景谣笑吟吟地说:“是呢,太快了。”
“要是你能住在这里就好了……”他的声音很轻,像一粒雪花坠入掌心,半秒就融化了,甚至让景谣觉得是不是幻觉。
景谣闻言指尖一顿,屏息凝视他。
最后一丝阳光斜斜地穿过郑峤的睫毛,他眼睑轻颤,细碎的阴影也跟着忽长忽短变换。
郑峤察觉到景谣的目光,不自然地坐直了身体,用自嘲地语气说:“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那声音里藏着太多东西,小心翼翼的试探,转瞬即逝的渴望,以及最终归于沉寂的克制。
景谣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她一时哑然,思忖着怎样回答妥当。
郑峤鼓起勇气又说一句:“我想你的时候,只能盯着钟表,盼着你来上班的时间,只有你会听我说些没意义的闲话。”
他手指蜷缩着,骨节泛着青白色,食指在拇指腹扣出月牙,像是怕自己说得太多,又像是怕自己说得不够。
郑峤的手机被禁止添加外人的联系方式,因此非上班时间,景谣只能联系张妈问问他的情况。
郑峤要是想她了,也确实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等待。
景谣心底泛起涩涩的潮意,犹豫了一瞬才说:“我每次都会准时来的,好不好?”
他又趴回书桌上,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后来,景谣和张妈聊天时提起过此事。
厨房里飘着淡淡的药香,张妈正守着砂锅熬郑峤要喝的药膳。
听到景谣的话,张妈手指又在围裙上反复擦拭,这是她的习惯性动作,像是要擦掉无形的忧虑。
“小峤还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位老师,真的很感谢你。”张妈沉吟片刻,凑近景谣耳语,“景小姐,你是个善良的姑娘,分内的工作已经做得很好了。”
张妈说着,目光飘向门口,景谣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门外一片寂静,但景谣明白,张妈克制的叹惋中在委婉暗示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