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养了一段时间,柳三能下地了。
这日阿蛮正在店里整理账单,柳夫人扶着柳三,从后院走了出来。
“哎哟,最近可真得感谢宛娘子。又是支撑起行社又是给你换药熬药的。老婆子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她了。”柳夫人扶着柳三坐下,对着他挤眉弄眼。
阿蛮有些心虚,其实换药熬药都是花娘在做,她作为耳报神,不是哄柳夫人出去就是趁柳夫人不在的时候通风报信。
柳三缓缓起身,对着阿蛮行礼:“多谢宛娘子相助,我才能好的这么快,行社也才能维系下去。”
阿蛮赶紧停下手里的活,摆手不跌:“我可不敢称大。行社多亏了大伙齐心协力,还有骡马行的张掌柜的信任。柳兄好的这么快,多亏了赵神医还有你自己的好心情。”说完,她笑看着柳三。
柳三知阿蛮意指花娘,登时双颊绯红。
柳夫人看着他俩那样,以为成了。心下欣喜不已,回头得问问自己这榆木疙瘩进展如何,可别让人家姑娘主动。
“宛娘。”阿蛮听得有人唤她。她转头过去,只见慧娘身着女装,头戴帏帽,独自一人。
阿蛮心下一惊,赶紧上前,关切道:“慧娘,怎么就你一人。”
慧娘摇摇头,双眼红肿,悲戚地望着她。
阿蛮赶紧跟柳三告辞,带着慧娘来到河边:“发生了何事?”
“前两日裴府托媒人上门提亲,阿爷阿娘答应了,已经过了问名纳吉之礼。”说完,泪珠儿簌簌往下落。
阿蛮赶紧上前扶住她,慧娘倚着阿蛮的肩,随着阿蛮的轻拍低声抽泣。
原来,中秋前的某日,慧娘和他们散了后,从慈恩寺回去的路上,遇到了裴家大郎君正策马狂奔,不小心撞到了路人。
慧娘就在其列。
那裴郎君本待以权压人,但慧娘自幼边关长大,又长在军营,很是嫉恶如仇。她上前与其理论,那郎君本就不占理,被慧娘骂得狗血淋头。
待他回家后,越想越气,一个小娘子都能骑他头上,这还是头一遭。他仗着自己父亲是右金吾卫的中郎将,常在京中横行霸道,十足纨绔之流。
而后他派人查到慧娘实乃冠军大将军之女。冠军大将军虽品衔高于他父亲,但就一老匹夫,又是是武散官,无权无职的,能耐他何。但考虑到他父亲对他的约束,不好直接报复。
当奴仆出个主意后,他一拍大腿。那正正好,将她娶回家,到时候还不是他说圆就圆,他说方就方。是以,他找到父母,要求娶慧娘。
裴大郎父母对自己儿子常年流连烟花之地早就头痛至极,现见他收了心,想要成家,哪有不应的。
可怜慧娘,还不知道裴家大郎究竟是何人,就要嫁给他。
“我听说,那裴大郎常常混迹平康坊,还出入京中各大赌坊,家里美妾艳婢无数,我可怎么办啊?”她抱着阿蛮一通哭诉,“我以为阿爷最疼我。我不想拘在家里,他便许我男装外出。我不想学女红手工,他便准我舞刀弄剑。结果还是一样。和小弟的前途比,我的夫婿是人是鬼都无所谓。”
阿蛮也一阵悲痛。作为女子,在世间本就不易。自小在家没有半分自由,现在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没有能力决定。
“仲怀知道了吗?”阿蛮问道。
慧娘点点头:“前两日他找我,要我等他。待他高中,他央他父母前来提亲。”尔后摇摇头:“晚了,终是晚了。”
阿蛮拉着她的手:“他不是流连平康坊吗,回头我打听打听,先看看传闻是否属实,我们再作图谋。”
慧娘本就刚烈,再打扮成男子,也终不是男子,奈何不了自己的婚事。遇到此事,慌得六神无主。
阿蛮无法,她们抗争不过宗法礼制,也抗争不过父权压迫。姜维和慧娘,这对苦命鸳鸯,走到最后,终究还是劳燕分飞。
她盼望着,那裴大郎最好是不若传闻那般一无是处。
七九过后,天气渐暖,永安渠河面的冰层已经融化。阿蛮撤掉了炭盆,每个月的开销又可以省点了。
廿日,天宝十二载的春闱开始了。
阿蛮为曼娘看诊的路上,路过了皇城。她望着高厚的城墙,心中为崔琰默默祈祷着,盼其高中,盼其有个锦绣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