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地狱笑话使我意犹未尽。我通过冒犯他得到了快感,就像他冒犯我一样。
所以等到睡觉的时候,我决心再给他讲一个鬼故事——当然,我很怕鬼的,但是反正舒伦堡跟我睡一张床上,有什么好怕呢。
人类在绝境中会本能地抓住最近的浮木,既然舒伦堡刻意让自己成为唯一的浮木,那就应该好好承担起浮木的责任。
正好今晚天气不好,外面在下雨。
我问舒伦堡,他见没见过玉米地。
“玉米地?”
我莞尔一笑。
“在美国的乡村有很多成片的玉米地,他们一望无垠、密不透风。”
我讲在某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一个喝多了酒的公子哥因为和女朋友吵架,一气之下去外面飙车。开着开着就出现了意外。一阵天旋地转过后,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跑到了一片玉米地旁边,车辆已经报废了,他没有办法再开车回去。环顾四周,终于发现玉米地的另一头有一户人家。涉世未深的公子哥就这样踏入这片恐怖的玉米地里。
时值夏天,他穿着短袖短裤。他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他总觉得腿上有东西在拉扯着他,他总觉得背后有东西在跟着他。雨不停地下,雷声轰隆隆的,时不时的闪电不停的把昏暗的世界照得惨白,他频频回头,但是在远远高过他的玉米地里,他什么也看不见。他越来越惶恐,跑得越来越快。但是他感觉自己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他没有办法再跑了,他一次又一次的跌倒,黑压压的玉米地里,他什么都看不见,他抬头看是玉米叶子,他向前看是玉米叶子,他向后看是玉米叶子……四周都是玉米叶子。连惨白的闪电都照不亮的玉米叶子!
他拼命的跑、拼命的跑,但总有东西在拉他!半步、半步,他感觉那个东西里他只有半步了!他发出了有史以来最惨烈的一声惊叫,但是这是一声惊叫也淹没在了无边无际的玉米地里。
直到第二天,警察才在玉米地里发现了他。他脸色惨白,神色惊惧,身上满是伤口,眼睛瞪得大大的。
舒伦堡认真地听完,皱着眉思索了很久,才不甘心地问我:“玉米地里有鬼吗?”
我笑了笑,说其实并没有人追他,也并没有东西在缠着他,他是被玉米叶子划了太多伤口导致失血过多,下雨导致体温过低,又惊惧过度,身体承受不住,所以才死掉了。
舒伦堡不相信:“他被玉米叶子弄死了?”
“你应该没有真正在玉米地里体验过,如果能身临其境的话,就能明白我所讲的这个故事了。”
“Sylvi,你去过玉米地吗?”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很多美国官员都有自己的私人农场、种植园,或者和一些园主有密切关系。官员们不会从市场上购买食物,而是直接通过特殊渠道吃到最好的那一部分。还有一些人通过这个洗钱、避税。
——这些都是我臆想的,只是为了圆谎临时编造出来的更大的谎言。到底有没有真实性我也不知道。
“洗钱?”
“嗯。当一些官员有某种过于明显的支出的时候,就会被国税局追查——你知道的,富兰克林说过,在美国唯有死亡与交税不可避免。但是很多官员的钱是通过贪污受贿的渠道得来的,这个时候他们就会把这笔钱算到农场的收益上面,做假账或者直接买通国税局的官员,总之只要账面上看得过去就可以了。”
舒伦堡眨了眨眼睛:“你懂得好多。”
我叹了口气:“有些时候,当你在某个特定的位子上,知道的太少并不能够保护你,反而可能会引来灾难。不是所有人都有幸一辈子活在象牙塔里的。”
“……我想保护你。”
完了。
我绞尽脑汁想了那么多笑话,不如舒伦堡这轻轻一句话来的幽默。
我输了。
输的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