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瑜也不挣扎了,头就靠在玻璃罩上,固执地往下看,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恐高的残根被顷刻拔除,在这样一个夜晚,他找到了比高空更可怕的东西。
而凶手之一的琰冷冷地观察了一会,猛然发现年瑜异常沉默,于是换了个角度,绕到一侧继续观察。
嘴里吐出的烟薄薄盖住一层纱帘,中心却有一个小点格外剔透。琰掐灭了烟,仔细看,随后怔了怔。
那个小点是挂在年瑜鼻尖上的一滴水珠,很快就“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的表情依然冷淡,嘴不曾开合,眼睛却好像一直在说话。
他哭了?
他以前哭过吗?
没有。
无数次。
年瑜在琰的记忆里来来回回无数次,无论面对什么,最多只是一瞬悲悯,如给阿童墓前祭出的一朵花,却从来没有掉过泪。
这是头一回,也是唯一一回。
他顺着年瑜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了臧洋被折腾到濒危的血条。
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放年瑜走,直到战争彻底结束。
等年瑜一路赶回去时,只来得及给格泉收尸、捞回臧洋的一口气,和得到了一句——
“逃兵。”
第96章
年瑜将臧洋的视线捂得严实,直到回屋治疗完,臧洋都不知道归凌还来过。但两人都看到部落里尸横遍野,好不容易建起的文明一夜之间衰败。鸡犬无余,百废待兴。
“别动”
严姝走后,臧洋就将全部的支撑放在年瑜身上。
“给我靠一会,回回血。”
年瑜听着他说话有点一板一眼的感觉,想来是因为暂时性失聪,不知道音量大小合不合适,就干脆把每一个字都说清楚了。所以他也不开口,只是弯眼对臧洋笑一笑,表示允许,然后调整了一个让对方舒服点的姿势。
臧洋慢慢闭上眼,血量在严姝治疗后又开始回涨,但很慢。半晌后,他才迷糊地呢喃:“是不是又让你难过了?”
不可否认。
虽然他们都是早已被下达病危通知书的人,但亲眼看着临床朋友盖上白布的一霎,也难免扪心哀伤,回头反省自己的生涯。
但是无需愧疚,错不在你。
——这是年瑜近来告诉自己的一句话。今天他还要将这句话告诉臧洋。
虽然从客观事实上,残酷的创世神和他的确有切割不开的联系那又怎样呢?
错不在我,这一切围绕我而生,但不是我主观上希望的。所谓苍生,只不过是神坠道后的替死鬼罢了。而活着的人,总是要背负更多罪孽。
这是神的错,不是我的错。
年瑜冲他摇摇头,在备忘录里敲出[你很好]三个字给他看。
[尽力了。]
“走到绝境了吗?”臧洋自以为这话很小声,像是在问自问自答,然而年瑜却听得一清二楚:“没事,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