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曼香垂下头:只要有柏韫在,她是不会安生的。
走过抄手游廊,院里桂花开了要谢,快到中秋了,宫里又要开月圆宴,是定亲的好日子。她没回自己的院子,转脚去了松鹤堂。
“来了。”
一双毒蛇冷眸,环绕曲伏在书桌上,阴森又关怀,像等很久了。柏德泉露出一切尽在掌握的冷漠表情:“夫人坐吧。”
这句夫人听得钱曼香头皮直发麻,一股颤意冲上天灵盖,她忍不住咬着后槽牙。
坐下后,她把装有玉如意的盒子推到他眼前:“母亲给的。”
“嗯”,柏德泉看都没看直接拂到一旁,“添进百儿的嫁妆里吧。”
良久,女人低低笑,眼泪还是别的什么从口腔鼻腔一齐流出:“……你算的真尽。”
钱曼香吸了吸鼻子,转头看着这张共度了十余年的脸:她和这个人生儿育女,她为这个人生儿育女啊。这个人的眉眼依旧如当年一般锐利,而面上仅仅只是略多出几道沟壑而已。
真好,真好,她不住地点头,狠心可真好,亲人二字对柏德泉来说,从来可以眼不眨的丢弃。
“你要亲自去胡家,确保百儿万无一失的嫁进去。”
“好。”
“她不可以在胡家受欺负。”
“好。”
“我知道你有胡春达的把柄,你告诉他,百儿入府后不许纳妾。”
“好。”
“柏德泉!!!我要你发誓!永远都会护好柏百!”
“我发誓。”
柏德泉立刻打发了所有。
钱曼香无话可说:多可笑,她也是你的孩子,考虑她不是你应该做的吗?为什么你能这样一味应答?恨泪大颗大颗落下来,润滑着木偶腐朽的关节。
这对夫妻就这样坐着。
眼泪流干,钱曼香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看着窗外秋意穿骨,缓缓道:“为什么现在不是冬天。”
很久以前的一个冬天,她就在这里看柏德泉写信告诉柏尚天金家入狱的消息。
如今她钱家又会在哪一封信里?
……
钱曼香恢复正常后,不久就和齐荣霜提了嫁女一事,着实叫人吃惊不小。
柏百年方十五,怎么也算尚小,而且失了儿子,钱曼香怎么舍得这么快嫁走这唯一的女儿。不过他们夫妻二人显然早有准备,胡家隔天就登门提亲,双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定下了日子。
索性钱曼香是铁了心要办这件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齐荣霜也不好多嘴。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柏韫就是那条鱼。
这门亲事一传出去,要给柏韫说亲的媒人简直就如过江之鲫一般踏破了太师府的门槛。一般来说,家中兄弟姐妹都是按照年岁大小结婚的,这个长姐还待字闺中,自然有的是人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