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最近精神头不太好,要李妙真说,大概是正月里浪多了,天天喝酒、听曲、纵欲,似乎真觉得“神谕”祝他长寿就是给他续了二十年寿命一样。
李妙真把《定唐传》的大纲拿过去的时候,因为精神头不好,再加上觉得李妙真一个孩子也写不出个什么,随手放到了一边。
一直到偶然有一天,李妙真接收到了来自太极宫的召唤。
此时李妙真已恢复正常上课,虽然杨华因为即将生产请了长假,可谢偲还能来,郑观音也会抽空来教学,再加上玄元观的一些宗教相关课程,所以李妙真白天的时间还挺紧的。
可时间再紧也得去啊,尤其是这次还不单叫了李妙真一个人,李承宗、李承道,连久不外出在家养伤的李建成都被叫到了。
看来今天的事和我关系不大,李妙真有自知之明——虽然这一年来的风云变化和她有关,但她也知道,在长辈们眼中,她和正事的关系还不如沉迷玄幻小说的李承道呢。
毕竟,她的年龄和性别都是很大的弱势。
李妙真心平气和去了太极宫,然后怒气冲冲出来。
事情是这样的。
抛开行礼问好寒暄等一系列没什么实际意义的“礼节”,李渊就开始夸《定唐记》的设定很好,夸得李妙真晕晕乎乎,还以为李渊也到了笃信鬼神的昏君岁数了。
但紧接着,他又说写书不易,需要和众多史馆官员通力合作,而李妙真又是个小娘子,不方便出入史馆,且学识也有限。
听到这里,李妙真的心就开始往下沉。
然后李渊图穷匕见,任命李承宗总揽此事,又听说李承道对这些也颇有研究,让他辅助。
当然,李渊也很先进地尊重了民主决策,问了李妙真意见。
李妙真都气笑了,这是什么,摘桃子还要把当事人叫过来签个“自愿让渡所有权同意书”吗?
她当然知道,李渊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无非是在李建成要退的时候,给他最年长的两个儿子找个退路。
毕竟新的继任者总会忌惮原太子及他的儿子们,尤其是年长、已记事、享受过太子之子待遇的儿子们——这里特指李承宗和李承道。
和史馆的官员们混在一起,修点不涉及朝政也不涉及注经的传奇故事,无法结党也无法获得读书人的簇拥,甚至还会被看做不务正业,可以说是对皇位毫无威胁了。
不得不说,这个退路的确是很妙,如果不是李妙真突发奇想写了个《定唐传》,李渊未必能想到这里。
但李妙真一写,李渊就抓住了机会给大孙子谋福利,可想而知他有多苦心孤诣,在陪伴年轻貌美的妃嫔、享受年幼儿子撒娇的时候,竟然还能分出心神给孙子考虑这么多,谁听了不得感动得涕泗横流,高赞圣人有德呢?
而且李妙真知道,李渊都不会觉得这是在欺负李妙真,说不定还觉得李妙真会感激他呢。
在他看来,一家人的东西,给谁都一样,肉烂在锅里了。
更何况,兄长保住了命且在朝堂有位置,做妹妹的日后谈婚事也更好挑,成婚了也有娘家撑腰。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
可李妙真就是不愿意,肉烂在锅里,那是她的东西给李承宗他们了,才会被说句“肉烂在锅里”。
明天她抢了李建成要留给李承宗的政治资源,李渊还能这么理所当然地认为“肉烂在锅里”吗?
但李妙真无法表示反对,她还太弱小了,一切出格的行为和想法,都建立在她是李渊的孙女、李建成的女儿,且她没有影响他们根本利益上。
更何况,李建成也没有反对。
李妙真沉默地看着李渊走了个过场,就这么把《定唐记》的事交给了两个哥哥,又给了她一堆赏赐,还承诺了给她加封二百户食邑。
得了这么多钱和源源不断的税收收入,原本应该是开心的,但她并不觉得开心,一路沉默地回东宫。
她能看出来李承宗和李承道的表情有愧疚,也有隐隐的抗拒,其实他俩未见得想做这种事。
李承宗一向骄傲,也受身体影响无法习武,甚至读书都经常停课,但还是把学问学到他这个岁数能做到的最好状态。
他也真心实意觉得自己是长子要承担起庇佑弟妹的责任,肯定不愿意抢夺妹妹的功劳。
李承道呢,想得就更少些,一是不愿意抢功,二是他想喝鸡汤不代表就想养鸡,对他来说,写《定唐传》就属于养鸡行为。
总之,这事不怪他俩,李妙真很应该情商高点地安慰他们,表明自己的不介意甚至支持。
但她不想。
她猜着李建成应该会找他们几个谈次话,解开心结,如果想怀柔一点,可能还会让郑观音先来安抚她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