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退半步向温映行了个礼:“姑娘,您离湖太近,我害怕您危险,一时冲动才出此下策,冒犯了姑娘,请姑娘责罚。”
温映道了声无妨,扶戚念起来,见她还满脸冰冷,不由得摸摸她的脸,说:“那我就罚你给我讲个笑话吧。”
戚念低头,双眼懵懂,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
温映不指望这个呆木头开窍,清了清嗓子,问:“世界上最温暖的是什么?”
戚念想了想,答道:“糖画。”
温映听后放声哈哈大笑,拍拍她的肩,“你这辈子和吃是过不去了。”
戚念抿唇无语,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但脸上阴云逐渐散去。
苦里寻乐后,温映提起正事:“太子殿下何时入城?”
“还有两个时辰。我们可以收拾收拾准备出宫迎接了。”戚念刚转晴的脸上又浮出忧色,“可是亲事……”
温映捏上戚念严肃的脸,止住了她的话头,劝道:“别担心。”
戚念将担忧放在心里,扶着温映往回走。
温映的思绪纷飞。现下南疆大胜,太子归朝,与景宴出生就定好的婚事定会被提上日程。
太子殿下天横贵胄、年少有为,却配个平平无奇、体弱多病的太子妃,想来梁国普罗大众都会替太子觉得委屈吧。
温映不知道自己要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景宴,毕竟他俩自小便相看两厌。
春日落花满地,她伤春不想喝药,景宴总掐着喝药的点来看她笑话,发现她偷偷倒在院里的木棉下,立马通风报信给皇后,害得大家都被训斥。
夏日蝉鸣蛙叫,她晚上睡不好白天补眠,景宴没什么事,故意带着随从伴读来这里晃悠乘凉,声音奇大无比,从来没有让她睡过囫囵好觉。
秋日雁字回时,她秋乏困在床上不想动,景宴还总领着她把各宫里跑遍,时常把她一个人撂下在某个不起眼枯叶堆,过了很久才回来接她。
还有冬日银装素裹时,她不能随意出门以免着凉,他竟直接带着一群人在院外堆雪人打雪仗,让她眼红不已。
后来两人都懂事了,被太傅教导得遵从礼法,不再因为这些小事闹得皇后头疼。除了一起上课,景宴渐渐不在温映面前出现,就算偶遇也是打个招呼,默默看着她很少说话。
每次擦肩而过,温映都觉得这个男孩锋利更甚,她能闻见他身上的血腥味,能看到他裸露皮肤上的青紫,那是练武与师兄们切磋留下的痕迹。
当时她心里生出奇异感受,若是自己身体还好,这样去痛快打打架也未尝不可。
再后来,皇后去世,婚礼变葬礼,同准备了一年喜事的礼部一样,大家都措手不及,忙得焦头烂额。
南疆也来添乱,守卫南疆的韩守仁年事已高,太子自请去了南疆,温映自请扶棺去乾陵,代他守孝三年。临行前,两人相顾无言,只对对方说了两个字,保重。
回顾这些年来与景宴的种种,都恍如昨日。虽说她现在有与景宴通信,但除了公事以外再无别的,要说私事,最多也就是她说今日建安下雪,景宴回信说南疆四季如春。
五年,能让一个男孩长成顶天立地的男人,也能让一个奄奄一息的人油尽灯枯,她实在是拿不出上次备嫁的憧憬心态。
五年不见,现在的景宴又是什么样呢。
温映沉沉叹口气,望着这鳞次栉比的宫殿,围起来的高高宫墙,刚刚飞出宫墙在外面转了一圈又回来的鸟儿,她心里忧戚:就剩这最后一年了。
戚念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那只鸟,说:“小姐,那鸟雪白雪白,好好看。”
温映忽而释然,就算出不去,此生还有几位好友,大概算是老天看她苟延残喘,给她的丝丝慰藉。
她拽紧衣袖,在手里揉成一团,道:“走,我们去百花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