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涵指尖叩了叩桌面,腕表在暮色里泛着冷光:“你是认真的?”
祁祺垂眸沉默,睫毛在眼睑投下颤动的阴影。良久,他仰头靠向椅背,喉结在未系的衬衫领口处滚动,声音轻得像从胸腔深处漫出的月光:
“只要她的眼里有我,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我也敢踩碎所有犹豫,大步走向她。”
顾涵沉默了。
他一直以为,这不过是一次偶遇,一点暧昧,一个演员对才华女性的本能好感。
可祁祺此刻闭着眼的模样,喉间滚出的字句,像把淬了月光的刀——“她的眼睛里只要有我”,尾音轻得发颤,却在寂静里凿出深痕。那不是台词的韵脚,是心跳的形状,是连他这个旁观者都能触到的、真实的灼热。
他转身从饮水机接了杯水,玻璃杯壁凝起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进袖口,凉得让他晃了晃神。
“你们相识不过数月。”顾涵望着祁祺腕间若隐若现的银链,那是他从不离身的私人物品,“倒像是把后半辈子都押在了这场偶遇里。”
祁祺的指尖划过剧本上“宿命”二字的批注,嘴角扬起一抹略带孤勇的笑:“有些相遇是写在骨血里的分镜——她递来剧本的瞬间,我就看见镜头尽头的光了。”他忽然转头看向顾涵,瞳孔里晃着棚顶未熄的灯,“你见过蝴蝶撞上灯塔吗?不是偶然,是千万里迁徙路途中,早就刻进基因的、命定的光。”
顾涵的喉间动了动,最终将“理智”二字咽了回去。他见过祁祺为角色暴瘦二十斤的狠劲,见过他在暴雨夜拍哭戏的疯魔,却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像被月光浸透的刀刃,锋利里藏着温柔的崩裂。那不是“认真”能形容的东西,是把灵魂拆成两半,用一半作引,等另一半来相认的执念。
他放下玻璃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出清响,惊飞了窗台上的飞蛾。祁祺望着那抹黑影消失在暮色里,忽然轻笑:“你看,连飞蛾都知道要扑向光。”
这话太轻,却像颗钉子,钉进顾涵喉间。他终于明白,有些故事从开场就没有“劝返”的选项——当灯塔与蝴蝶同时点燃火种,所有的“为时过早”都不过是旁观者的错觉。
顾涵盯着祁祺眼底翻涌的暗潮,喉间的话转了个弯,最终化作指尖在他肩膀上轻拍的力道。他起身时带起的风掠过剧本扉页,将刘奕羲的签名吹得微微颤动,像一声未说出口的叹息。
祁祺陷在沙发里,剧本边角无力地垂向地面,他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吊灯残影,喉间忽然溢出一声笑,像刀尖挑开绷紧的弦。
说是星辰落进眸中,是造物主早标好的轨道,是她抬眼望我时,连呼吸都镀了金边的笃定。可这些话在舌尖滚了千百遍,落进心底时仍泛着涩意——像攥着把碎钻,明知璀璨灼目,却怕掌心汗湿,连光都握不住。
——那个男人的声名是行业标杆般的存在。他的冷静是精密计算的齿轮,沉稳如锚定深海的巨轮,业内都说,站在他阴影里的人,连风都吹不皱眉头。
刘奕羲向来不轻易让人靠近,从前连剧组送的果篮都要婉拒。可今天她接下了那袋点心,那样自然——他知道这只是礼貌,不过是成年人社交里的寻常温度。
祁祺穿着运动鞋走在走廊,刻意放轻脚步,路过几扇门时甚至屏住了呼吸。他低头盯着鞋尖,影子被廊灯拉得老长,看着不像来找人,倒像怕被人发现的贼。
他屈指轻叩门板,指节落下的声响如同两片羽毛相触。话音未落,门便从内里悄然裂开道缝隙,像只惺忪睁开的眼。
刘奕羲披着针织衫立在门口,门缝漏出的光映得她瞳孔微微收缩。看清来人是祁祺的瞬间,她眼尾骤然扬起惊惶的弧度,像被车灯晃到的夜鸟。紧接着,她指尖猛地攥住他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几乎是将他整个人拽进了房间,门在身后合拢时发出闷响,像片急遽闭合的蚌壳。
“你怎么来了……”她抬腕看向腕表,银色表带在腕间晃出细弧。
祁祺垂眸望着她指尖的珍珠链,喉间轻滚:“我饿了。”他扯了扯湿发,嘴角扬起惯常的无辜笑,却在低头时,让阴影掩住了眼底翻涌的暗潮。
刘奕羲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掠过他湿漉漉的发梢,指尖朝桌上的牛皮纸袋虚点:“没拆封。”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让祁祺耳尖骤然发烫。
她话音未落,便将纸袋推到他面前,指尖在牛皮纸面上敲了敲:“带走。”动作熟稔得像是拆穿了小孩偷糖的把戏,眼尾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柔软。
祁祺眼底骤然亮起光,整个人往前倾了倾:“真没碰过?”
“再啰嗦就收回。”她垂眸拨弄针织衫下摆,指尖却悄悄把纸袋往他方向推得更近了些。
他指尖三两下扯开袋口麻绳,看到点心盒上的火漆封条还凝着完整的玫瑰纹,心跳陡然漏了半拍。
——她果然连碰都没碰过。
哪儿是没吃,分明是连盒子都没拆。祁祺眼底的醋意瞬间化作蜜糖,在胸腔里轻轻打了个旋,长臂一伸将点心盒捞进怀里,目光却黏在她脸上没挪开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