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瓷轻轻颔首,发间的珍珠发夹在逆光中闪过微光。紧绷的肩线忽然松弛下来,语气染上笑意:"我就说嘛,是我瞎操心。看他那副认真模样,还以为聊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两人并肩站在片场边缘,远处传来打光板的碰撞声。阳光穿透层层布景,在她们脚下投下交错的影子,像极了未说出口的心事——看似坦荡,实则藏着无数被剪裁的留白。
沈瓷刚启唇,尾音还悬在喉头,远处便飘来工作人员的呼唤。她转身应答时,骆嘉怡踩着细高跟款步而来,手中的资料夹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发饰组对叠戴顺序有疑问。"骆嘉怡递出资料,余光不经意扫过沈瓷身侧。那双杏眼骤然凝住——开机仪式与舒凯并肩的身影,此刻正站在片场暖光里,灰蓝色衬衫下摆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沈瓷接过资料,手腕轻转将刘奕羲引入视线:"嘉嘉,这位是《风起之路》的灵魂人物,刘奕羲。"
骆嘉怡睫毛微颤,原本带着探究的目光瞬间变得滚烫。她重新打量眼前人,发现对方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下的弧度,竟与书页间细腻的笔触如出一辙。笑意立刻漫上眼角,却像是精心调制的色彩:"久闻大名!原著读得我几度落泪,能参与视觉创作实在荣幸。"
刘奕羲回以浅笑,喉间却泛起酸涩。她望着骆嘉怡精心描绘的眉梢,声音却依旧平稳:"该道谢的是我。这次的服装设计堪称点睛,尤其沈老师的造型,将角色的疏离感诠释得恰到好处。"
片场的喧嚣在耳畔流淌,三个人的影子交叠在布景板上。刘奕羲攥紧掌心,指甲掐进肉里的刺痛,才勉强压住心底翻涌的暗潮。
骆嘉怡站在晨光里,周身仿佛晕染着一层流动的釉彩。她的美是灼目的,眉峰如远山含黛,眼尾缀着星子般的光芒,连随意拂动发丝的姿态都带着舞台中央的笃定。这种浑然天成的夺目,恰似春日盛放的虞美人,无需刻意摇曳,便足够吸引全场目光。
刘奕羲望着那双交叠着细碎金箔的高跟鞋,突然想起圈内盛传的那句"金童玉女"。祁祺挺拔的身形与骆嘉怡张扬的美,确实像极了镜头里天然适配的构图,连呼吸都仿佛该同频共振。
助理的提醒如同一记轻响,打破了凝滞的空气。沈瓷温婉的告别声中,两个身影并肩走向妆发区。骆嘉怡的长卷发扫过沈瓷素色的衬衫,笑声清脆如银铃,在片场的喧嚣里划出明亮的轨迹。她们的背影渐渐模糊成两簇跃动的光,穿过人群却始终清晰,像是两枚悬在夜空的月亮,交相辉映。
刘奕羲握紧手中的笔记本,纸页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夜风不知何时漫进片场,卷起她散落的发丝,凉意顺着后颈爬上脊背。心里某个角落传来细微的抽痛,像被月光浸透的藤蔓,悄然缠绕住心脏。
她向来知道自己的位置——是躲在文字背后的织梦人,用墨香构筑起虚幻的世界。可此刻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即将与这般耀眼的存在并肩而立,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过是故事边缘的旁观者。那些藏在稿纸间的情愫,终究抵不过现实里璀璨夺目的光芒,就像萤火永远无法与烈日争辉。
她站了片刻,直到那两个背影彻底融进人群,才慢慢转身,朝片场另一侧走去。
前方又开始布光了,是祁祺的新一场戏。他饰演的陆绍庭在公司高管会议上第一次拍板拍下一个风险极高的市场扩张计划,这是角色走向真正蜕变的前奏。
她远远站在监视器后方,没出声,悄悄把剧本翻到这一场戏的页码。
导演正在跟祁祺对词,场务在标记地贴,摄影师重新设定轨道推镜,整个片场运转有序,像一台精密的机器。
祁祺换上了藏蓝色的西装外套,衬衫领口扣得严整,眉眼间的轻浮褪去,只剩冷静、果断的神情。他站在会议桌一端,眼神穿越一众对手戏演员,语气低沉,却极有力量。
刘奕羲看着他,忽然就忘了刚刚那些自卑和酸涩。
他在演,但他又不是在演。
那种将人物“穿”进去的状态,是她写剧本时最渴望演员能给予角色的生命力。祁祺做到了,甚至比她设想中更深一层。
她听着他说台词,每一句都稳,节奏把握得刚刚好,没有用力过猛,却让人无法忽视。
她想起他那天在围读会上对她说的那句:“我想知道他心里是怎样走到这一步的。”
他真的在用心,一步步,走进了陆绍庭的内核。
刘奕羲站得不远不近,手里的剧本翻了一页又合上。周围人来来往往,有人注意到她,和她打了个招呼,她都轻声应着,却始终没挪动脚步。
祁祺那场戏演完,导演喊了“Cut”后点头示意:“这一条可以,情绪控制得很好。”
祁祺顺势从状态中抽离,摘下西装外套,轻轻甩了甩领口的热气,目光在现场扫了一圈,最后,在人群之中找到了她。
他们隔着一堆灯架对视了一眼。
他没有笑,但眼神温和,像是默默地说了一句:你看见了吗?
刘奕羲没有点头,也没有动,但她的眼神告诉他——她看见了,而且,看懂了。
那一刻,她突然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还在这里。
她站在纷扰的片场中央,轻轻合上剧本。风掠过发梢,将答案藏进微微上扬的眼角——她不仅看见了,更读懂了他倾注在每个细节里的赤诚。原来文字与光影的相遇,是如此动人的双向奔赴,她用笔墨赋予角色灵魂,而他以血肉让他们真正活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