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到宫里时,陛下还没下朝,只能在大殿外面候着。
天气寒冷,北风像刀子一样刮在他脸上生疼。
萧远静静立在殿外屋檐下,身上的衣裳还是单薄的鸦青色圆领袍子,而他左右,就连宫里的小内侍也换上了厚实的冬装。
他冷得死死咬住唇,也不敢唤陈牧去拿披风。
圣上不喜欢萧远和他阿娘,自从他阿娘去世,圣上更是看他横竖不顺眼,吃得太好叱他不知节俭,穿得太暖便骂他娇生惯养。
所以这趟入宫,萧远不敢穿得太好太打眼。
他在殿外吹了大半个时辰的寒风,大臣们才陆陆续续出来,只不过,还是没人召萧远入内。
他咬牙又等了半个时辰,脸颊几乎被风吹得没了知觉,咬出的血丝凝固在唇上,却还是挺直脊梁维持皇子的体面。
寒风刺骨,萧远冻得麻木,脚底如有无数根针扎向他。
胡公公终于奉命前来,见他冻得面无血色,不由地一愣:“这都入冬了,殿下怎么穿这么少,快跺一跺脚,活动活动,当心染了风寒。”
他心里感慨,要是旁的皇子必然耍滑头去偏殿避风,偏生这位性子倔强。
其实如此最好,胡公公常年伺候圣上左右,深知圣上待这位皇子如何。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要是被圣上知道纪王跑去偏殿避风,少不得又要痛骂一顿。
胡公公在前面引路,没去大殿,而是领着萧远去了御书房。
在前面宫道拐了个弯,胡公公边走边道:“殿下别着急,这会圣上在看折子,殿下活动一下腿脚,免得待会给圣上行礼时腿脚发软摔着了。”
萧远冷得打颤:“多谢公公。”
等到把萧远领进书房,胡公公守在外头心里叹息:圣上要上朝,按说不必那么早召纪王入宫,但圣上偏要磨一磨纪王,这对父子,真是造孽。
书房内,萧远上前行跪拜礼:“微臣恭请圣上圣躬金安。”
圣上埋首案几的折子,扫他一眼,没叫他起来。
等了一刻钟,萧远跪在冰冷的地上两条腿早就麻木,也不敢抬头看一眼圣上。
这时有个内侍打帘进来,禀告:“圣上,左仆射康道怀来了。”
圣上起身,吩咐内侍请左仆射去偏殿议事,全程一个字也没和萧远说。
萧远孤身跪在地上,直到圣上离开,也没等来父亲的一个眼神。
没一会,胡公公打帘进来,叹道:“殿下怎么还跪着?快起来吧。”
萧远起身的时候,腿脚麻木险些栽倒在地。
胡公公伸手扶住他。
萧远努力维持平衡,道:“公公,我无碍,圣上召我来有何旨意,还请公公赐教。”
胡公公苦笑:“赐教不敢,我正为此事而来。殿下不用等了,圣上让我告诉殿下,殿下收拾一下,不日将起程去安西都护府。”
萧远目光微愣:“安西都护府?”
他没想到圣旨来的这么快,谢恩后,拖着僵硬的腿出了御书房。
胡公公帮他掀起帘子,看着他背影孤苦地离开。
天上飘下雪花,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少年瘦弱的身影走在漫天雪地里。
望着雪地上渐远的脚印,胡公公摇头长叹。
那安西都护府在交河城,大漠戈壁,荒无人烟。
生于繁华京城的皇子,如何受得了风沙摧残?
这一去,不必任何人出手,只怕纪王也有去无回了,就跟那位先皇后一样,都是可怜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