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朝终于变了面色。
白微道:"我本来比你更奇怪——按说天玄之内,除了当代掌门,根本不可能有人知晓这层关系。纵使山海各派有几个活得久的,最多也只是知晓天玄后头镇着魔头,根本不可能有人晓得他同天玄的这层关系。"
"但因那温鼎早该是个死人,他亲手烹了他师父全家,所以最后亲手被他师父、也就是云水剑仙唯一的徒弟、我们的师爷云望野给处死的。"
"所以师弟,"白微眸光微转,已完全恢复了向来温和可亲的模样,"你仔细想一想,是谁能翻出这种被天玄刻意隐藏的秘事,诱导你去把那温鼎真君唤出来?不仅如此,他还能叫你忘了这件事,甚至无需亲自动手。"
"你徒儿说,干这些事的乃是六邪之一相繇的化身青鸾,可你也晓得,那妖怪怎么可能有这种本事?""
"那么,她为什么要撒谎?为何想要替身后那位隐瞒?你究竟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会来你到你面前,又是如何破得了你的法身、你的道心——"
话音未落,闻朝再也支撑不住,虽立即封脉,可胸中血气怒意激荡,还是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他晃了一下,还是站稳了,望着白微的目光之中显出了罕见的一丝茫然。
白微笑了起来:"你莫要怪我,若非你一心要带她走,一心想要抛开了天玄,师兄也不想用这种方式提醒你。你身负重责,怎好轻抛?"
"且这趟你就算找到了她,真的还能再带她一起下山逍遥快活么?你当真问心无愧,打算就这般包庇下去?还是说——你忍心带她回来?"
白微说到这里,仿佛不忍似地摇了摇头:"当真是难啊,不是么?"
"唉,我若是你,被这么个小丫头耍得团团转,大约只愿自己从此失忆,或者更干脆点,直接让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话音未落,闻朝眼神倏然锐利。
白微摆手:"好了,我懂你的意思了——何必这般瞪我?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师兄也不是那般不讲情理之人。她能有什么真错呢?不过是个小姑娘,被妖魔鬼怪骗了、哄了,都再正常不过。"
"你瞧,我都替你想好了。不过是个小卒子,其实也没什么要紧。若你不想杀她,也不想放她,不若就这样好好关起来,再慢慢教导,总归来日方长……"
"闭嘴!"闻朝忍无可忍,又给了白微一拳,"不许你再见她!"
白微笑了。
"好了,我不说了,总归你答应了就好。"他悠悠舔去唇上的血,"作为回报,师兄会替你将她找回来的。不过在那之前,争剑的最后一场要开始了,师弟,你不想看看,分魂会落到谁手上吗?"
……
凤鸣儿结束冥想时,一看时晷,离再上问仙台还有约莫半个时辰。
菱窗外阴云沉沉,隐隐闷热,仿佛预示这最后一日、最后一场,大约也是一番苦战。
她先是摸了摸肩膀。漱玉送来的秘药确实有用,昨日穿透肩胛的伤已然痊愈,只剩一点隐隐的紧绷之感。
可是连斩五场的疲惫并非仅仅是累积在□□之中。
凤鸣儿又捏了捏腰上的储物锦囊。干净朴素的一只,刚拜入掌门座下时门派统一派下的,除了寻常丹药武器,还有一支簪子,一面镜子。
她将这两样取出来,细细摩挲,只是拿到镜子的时候,她略略一碰,就放了回去。
因为只有她自己晓得,这镜子是假的,是师父临时换给她的。
而她提出要时,也只是为了有这么一样似是而非的东西,好让自己安心。
三日前,白微单独召见了她,说要借她手中"照骨镜"一用。
凤鸣儿犹豫了。
白微并没有生气,只是笑着打趣:"可是舍不得?"
凤鸣儿摇头:"此事突然,弟子可否问师父借去是做什么用?"
她自然不担心白微私夺。
入门之后,师徒关系逐渐融洽,她就问过白微:"师父既为掌镜,为什么放心把镜子放在我这里?"
白微说:"单做这天玄掌门就已经足够耗费心神,哪有心思再去管面镜子的安危?"
"……"
"莫要不信。这镜子既为至宝,自然有灵,和你一路安危与共,不曾离散,足见与你缘分深厚。旁人就算觊觎,多半是留不久的。"
"且你有心去拿分魂,回头承得剑后,便能和我师父、还有云水剑仙一般,独掌剑镜,当个无可争议的天玄掌门人,既然如此,镜子放你那里,又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