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风雨骤。
她同他一同纠缠至漫漫长夜尽头,直到她精疲力尽。
这次她睡了很久,是个无梦的好眠。醒来的时候,洛水许久都不愿意睁眼,唯恐是梦。可唇上一暖,是再真实不过的气息。
面颊干燥,心情松软,洛水笑着睁开了眼。
晨光熹微,闻朝已然穿戴整齐,深衣玉冠,并非往日惯穿的玄黑劲装,乃是她入门之仪时见过的礼服。
洛水奇怪:"如何穿得这般郑重?"
闻朝道:"你随我来。"
洛水换上平日练功时的青衫,挽一干净道髻,随闻朝一起端坐于当初入门拜师之处、天玄师祖坐化之地。
洞府狭小简陋依旧,上首唯有一玄青帐幔,下供着一牌一剑,甚至连香案也无。
第二次来,洛水已然心思宁静。
她与闻朝在蒲团上,相对而坐,两人之间放着只玉匣。
闻朝告诉她:"若你坚持不在天玄修行,则不入内门,不点魂灯,从此以后再去不得藏经阁,亦无缘天玄秘法,如此,你可想清楚了?"
洛水郑重点头。
闻朝说"好",又道:"然你在天玄日久,到底已受指点之恩,得同门之谊,还是得认下这香火情分,告知师祖。"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或许,还有你我之事。"
他最后一句说得轻,也没看洛水,可她还是觉出了他窘迫,不禁弯了眉眼。
"好啊。"她说。
闻朝不再多言,示意洛水对师祖位跪下,叩首三次。
他伸手,玉盒中飞出一只簪子飞出,正是先前那支同墨兰一道送到她手中的乌金簪。祥云样的簪尾,线条流畅古朴,中嵌一点澄黄琥珀,除此之外再无旁的修饰。
他沉声道:"弟子洛水,即入吾门,承吾教诲——"
"此簪乌金为骨,琉璃为目,盼汝慎之爱之,谨以此簪为勉,其身坚若乌金,其心澄似琉璃。"
"身无垢,心无瑕,纵不履修途,亦笃行正道,从今而后,妖邪不侵,万事顺遂。"
言毕,闻朝挽袖,郑而重之将那发簪稳稳送入她髻中。
洛水转身,稳稳叩首。
"弟子谨遵教诲。"
闻朝将她扶起,转而在她身边跪下,对着师祖同样行礼叩拜三次,朗声道:"师祖在上,徒孙不肖,心念杂芜,不堪为师。若有因果,罪责在我,乞请自扫门户,从此人间修行,偿还业障。"
"我心悦弟子洛水,愿与她永结同心之好,白首相知,百年不离,自此人间相伴,身魂相随,还请师祖成全。"
说完,他又叩首三次,然取出一只玄黑锦囊,抿了抿唇,低声道:"你予我的信皆在锦囊之中了,还有婚书一封,斗胆求娶。"
"我身无长物,唯真心一颗,还请……洛水妹妹怜惜。"
……
回弟子居的路上,洛水脚步轻快,纵使行在雨中,踩在湿泞的地上,也轻快得像只燕子。
她于舌底将方才闻朝那些话,咀嚼了一遍又一遍,胸膛中的热意近乎满溢,心下一会儿甜蜜,一会儿羞恼。
她想,方才自己的反应当真是傻透了,又是哭又是笑的,全被他看了笑话。
她是真的开心,恨不能立刻跳起来,或者跑回去,抓着闻朝飞下山去,立马找到大师兄——好吧,他肯定不开心,大约还会酸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