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朝说:"我自然是恼的。可子昭是我看大的孩子,我不好……"
他想说他不好去抢,可话到唇边,他回忆起自己当时的心情——其实他更怕自己抢不过。
这般心情要真从他闻朝嘴里说出来,恐怕真能让无数人目瞪口呆。
至于她,大约只会笑掉大牙,甚至得意万分。
他这徒儿骨头最轻,总归不好让她太飘。
而这话说与不说,眼下其实都已经无所谓了——所以还是不说了罢。
闻朝突兀地停了话头,在她好奇的眼神中,摸了摸她眼尾。
"荒祸使说,你一直没问子昭的下落?"
洛水抿唇,点了点头。
他将她面上的畏惧、期待看在眼里,仔细斟酌了会儿言语,方又慢慢开口。
"子昭确实失踪了。荒祸使从来都是死要见尸,他虽不说,可他连审我五日,后又派他徒儿一直跟着我——我就晓得子昭应当没事,罗兄这人心思颇深,你不问是对的,不然他恐拿子昭消息诈你吓你,无端平白担惊受怕。"
洛水听到"无端"二字,默默垂下眼去。
闻朝只当她害怕,又道:"总之,子昭的事你莫要担心,他应当无事。至于去处,我同师兄合计过,他那里也有些旁的线索……"
洛水猛然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你相信大师兄?"她颤声问。
闻朝点头:"他虽身负妖血,但多年笃行正道,从不行邪魔外道之事。恭敬师长,友爱同门,不曾有过半分差错。"
"其实……那日我助他破境,是有些征兆的。他问我,他这般资质英才,破境时可会天降异象……现在想来,他大约对自己身体有些数。"
"你可知,如他这般半妖,修行只能选一道行之,或从妖修之途,或从人修之途——伐髓、淬体、炼骨,这修体三境一过,便再也改不得。而他确实选了人修之路。"
不是妖,更不可能是魔,伍子昭确确实实是想承剑的,作为他的弟子。
"他是我一手带大。作为祭剑山主,我并不称职。甚至可以说,其实多年来一直是他照顾着我。"
伍子昭四岁起,他便领之上山,二十年来,他一心只知修炼,若非伍子昭一直在身边辅佐,大约会错过身边这般多人情。
天玄弟子敬他畏他,他除却寻常指点,并不多言,亦无心应对人情望来,多是伍子昭为他打点天玄事务,虽说这般侍奉,也有为了自己的修途原因,但那一片孺慕之情却是做不了假的。
他如何不知自己这大徒儿视他为父?
他亦视他为子。
"是我不查,"闻朝垂眸,"其实我总在想,也许不该助他破境,许他去承那分魂剑——见你二人一道后,我总想着,你不愿意亲近我,便是因为身份有差,若是他能替我承剑,也许我就能顺利脱身。在你正式入门前,前替你另寻一位师长,从此不必与你师徒相称……如此,你便不用畏我惧我……"
"不……"他想了想,又道,"我是在同你撒谎。我之真实所念,比这还要自私卑鄙上百倍——"
他告诉她,其实更早之前,早在察觉自己心意后,他便一心要辞去祭剑使之职,不愿再做她师父,他怕只要自己还是这个身份,她就决计不肯同他亲近。
白微听他要卸去祭剑使一职时,气得失笑出声,直接骂他鬼迷心窍。
他认得清自己的心,无法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