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保温桶从包里拿出来,放在床头,他这才看向病床上白发苍苍、骨瘦嶙峋的老人:“院长。”
老人其实神志不是很清醒,听到祝衡声音,才动了动浑浊的眼球,目光先是看向他,继而落在保温桶上,嘴唇蠕动,颤巍巍抬起一根手指,像眼巴巴等待吃食的孩子,脸上写满渴望。
祝衡脸色蓦地一沉,立马坐到病床边,打开保温桶给老人喂食。
“你几个儿子女儿,今天白天又没来?”他质问。
“他们忙,不要他们来。”老人说。
她饿坏了,一口一口吃得急切。
祝衡轻拍老人背,替她擦干眼角的泪迹。
他盯着老院长,过了一会,他转开脸,拿手背揉了下眼。
一股无言的愤怒就那么突然地,升上了心头。
祝衡忽然起身,大步冲冲离开病房,去走廊上给院长几个儿女群发消息。
“是不是你们妈饿死在医院也没人管?”
第一个回消息的是院长二女儿:“喔,阿衡啊,老人家胃口小,不用吃那么多的,你不是每天晚上都带饭过去吗,应该够了,白天还要输液咧,吃太多也不好。”
祝衡:“你是医生吗,医生这么说的?”
可能是他怒气太明显,院长二女儿没敢回他这句话。
第二个回的,是老人大儿子:“小衡啊,你也知道我工作忙,等忙完这一阵,我再来照顾她。这段时间先辛苦你哈,你反正也是我妈收养长大,就当是报答她了。”
“工作很忙?”祝衡直接丢过去一张照片。
照片上,院长大儿子一身旅行装备,与十几个游客一起,站在银河系某颗风景宜人的知名旅游行星上合照。照片顶部,写着一行小字——“二级文明时代883年7月地星旅行团合影留念”,拍摄时间就在两天前。
贸然被祝衡戳穿,院长大儿子脸上有些挂不住,直接夹起尾巴下线,假装没看见。
最后回的是老人小儿子:“怎么会呢阿衡,这些天我一直在张罗葬礼的事,咱妈辛苦了大半辈子,得让她风风光光走。”
祝衡冷笑一声。
生前事还没整明白,就开始殷勤准备葬礼了,也不知是真为了风光,还是看中了葬礼背后那笔可观的礼金。
小儿子又补了一句说:“另外阿衡啊,我最近刚跟大哥二姐商量了下,打算过些天就接我妈出院,最后一段日子,应该回家。再有,一直住医院也贵,我妈一把年纪活不长了,住着浪费钱……”
祝衡听也不听,直接掐断信号。
早知道这些人靠不住,祝衡没真指望他们,他只是想,让他们对养自己长大的亲人多少有点愧疚,但现在看来,连这点良心也别盼着他们有。
一群白眼狼。
祝衡调整好情绪,回到病房陪护。
老人已经吃完了饭,又疼得躺在床上,蜷缩起来的样子就像小孩,恹恹的。
“小衡,我不想离开医院。”老院长忽然开口。
祝衡走到病床尾,替她检查输液瓶,他看起来沉稳得一点也不像高中生,他说:“只要你不想,我不会让他们带你走。”
老院长说:“我不怪他们的,他们小时候,我所有精力都在福利院的孩子们身上,我没尽到母亲的责任。”
祝衡没有说话。
她那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我现在只有你了小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