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野沉声,少年的嗓音比春泉更清泠。
“我背你去。”
“不——不用不用……你扶着我就行。”
被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方才还七窍生烟的游鸣这下却不知所措了起来。
而面对游鸣无语伦次的连连摆手,迟野没有动作,仍只是重复:
“上来。”
垂下眼睑,游鸣轻轻,“……别瞧我看着还好,但我其实还挺重的。”
“你是想炫耀你肌肉比例大么?”迟野面无表情。
“你好好说话是会死吗?”
游鸣皱眉,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内心积压许久的话。
“……为什么你明明每次心里都在关心其他人,嘴上却不饶人,偏偏要讲反话?直抒胸臆,直接表达自己的情感很难吗?”
“你这样别扭,自己心里也会不舒服的吧。”
迟野一怔,眸色微微一颤,洪炉点雪,似能看见冰雪消融。
他的嘴唇翕动了下,就在游鸣以为他会再说些什么时,沉默片刻后迟野又神色如常。
“上来。”
迟野催促。
“你不是着急吗?一共也没几步路,别墨迹。”
游鸣本来还想再理论几句,毕竟自己一个已经成年的成熟大男人(自认为)被对方背着去厕所简直成何体统,说出去他还不得被人笑掉大牙,到时候他江城一霸的脸还往哪儿搁?
但实在耐不住尿意,游鸣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趴上了迟野的背脊。
“……你当心点,如果背不动就跟我说。”
“嗯。”
应了这一声后,迟野便没再废话,他用手环住游鸣的后腰,起身出门朝左走。
出乎游鸣的意料,迟野的肩膀很稳,臂膀也同样有力,背自己一个一米八几的男生步履也同样稳健,隔着薄薄的校服,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后背流畅结实的肌肉线条。
无端的,联想起自己前段时间为了验证性向看的那些片子,游鸣的脸不受控制地灼烧起来。
就在游鸣满脑子胡思乱想,几乎快自己把自己逼到死胡同里的时候,胸前感到一阵胸腔相触的震动共鸣。
迟野沉声,“到了。”
拒绝了迟野的搀扶,游鸣走到最角落里扶着墙壁放完了水。
单脚一蹦一跳地从厕所出来,重新趴上对方笔挺的背脊,游鸣顿了顿。
“……你力气这么大,是因为现在经常帮家里干活吗?”
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游鸣并没有指望从这个口是心非又爱逞强的家伙嘴里得到答案。
可出乎他的意料,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地短暂停顿后,迟野却轻轻应了声。
“嗯。”
“准确来说不光是现在,而是从我开始有记忆起,或者说父母离婚后就是了。”
“你都做些什么活啊?”
“很多,”迟野道,“父母离婚后,家里只剩下我跟小希还有外婆,她们身体都不好,直到去年领了奖学金把外婆送进敬老院前,一直是我一个人照顾她们。”
“我做过很多兼职,在做家教有固定生源前,我端过盘子,洗过碗,当过收银员,待过奶茶店,甚至偷偷去过工地打黑工。”
“因为年龄不够,我一直没法签劳动合同,所以也曾被人骗过,勤勤恳恳工作了一整个暑假,却分文无收,还白赔了医药费。”
提及曾经吃过的苦,迟野的语气风轻云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游鸣听着心中却升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像是心脏被针狠狠扎了下,眼角和嘴里也跟着发酸。
很多年后游鸣才知道,共情是沉沦的开始。
不想被对方看出异样,游鸣擤了擤鼻子,岔开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