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珩手往后撑,沐浴在月光中,“医生。”
“你可以叫我郁沐。”
“郁沐,我打算过几天随镜流一起离开罗浮,想先和你道个别。”白珩道。
郁沐毫不惊讶,“这是你们商议出的结果?”
“……是我主动要求的。”白珩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我的家系是曜青有名的飞行士家,耳濡目染,我也像父辈一般,以探寻星海盛景为人生目标……身为无名客,奔赴星海是我的宿命。”
“你听说过阿基维利的星穹列车吗?”郁沐问。
“当然,不过,「开拓」不是已经陨落了吗?”
“或许,但星海偌大,它能再度起航也说不定。”
白珩一笑:“可惜,以狐人的寿命,我恐怕等不到那时候,而且……”
少女脸上罕见地露出担忧和惆怅:“比起列车,我更在意我的朋友们将来会如何。”
郁沐递去一道清浅的目光,以作询问。
“我知道,他们一直在试图隐瞒,可我们一起度过无数光阴,我怎么会察觉不到他们有难言之隐?”
白珩往后一倒,伸展四肢,头顶皎月高悬,她朝天际抬手,试图攫取一缕光,却无济于事。
“应星从不会在我询问时沉默,镜流的目光始终闪躲,景元自以为掩藏的很好……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眼中多了那样沉重的、难以释怀的情绪呢?”
“还有饮月……”
白珩喃喃:“郁沐,你告诉我,我的死而复生,是不是和饮月有关?”
郁沐没有回话,他的缄默是最好的答案。
白珩闭了下眼,水蓝色的眼眸中有一丝空茫:
“下午,我们去了星槎海中枢,饮月隐去了龙角。因为镜流的有意妨碍,我从头到尾都没找到机会看一眼神策府前的告示牌。”
“应星的头发变回了年少时的黑色,眼角的皱纹不见,我与他相识的时间几乎贯穿了他整个人生……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短生种身上。”
“还有景元……我听到匠人喊他‘将军’……为什么他没能如愿成为巡海游侠,而是变成了罗浮的将军呢?”
白珩长叹一口气,月影飘渺,一如她话中的不解和忧愁:“我明明只是睡了一觉,怎么一切都变了?”
郁沐:“你已经睡了很久了。”
久到今昔零落,世事蓬转,死生师友。
白珩什么都没说,只是目光染上灰黯,和一点挣扎不得的无力。
“啊——”她苦恼地长叹,“我该怎么办才好。”
谁知道呢。
郁沐摇头。
白珩用胳膊捂住脸,过了一会,突然道:“不过,不管怎样,郁沐,谢谢你。”
这个狐人的情绪调整得还真快,郁沐想。
白珩从衣摆下露出一只眼睛,明明是水蓝色的,却温柔至极:
“我猜,他们肯定没有好好对你说过谢谢……你不要放在心上,那几个人就这样,眼高于顶,桀骜张狂,从来不会说好话。”
“是吗。”
郁沐回忆丹枫的作风,半认同地附和一句。
白珩嗯了一声:“他们四个,被人家讨厌了也会自己别扭,不会低头认错……以前腾骁将军生气的时候,只有我和景元负责哄他老人家开心,息事宁人。”
白珩扬着声调:
“饮月只会冷着脸,用睥睨众生的样子给人气个半死,应星也别提,镜流虽然会帮忙,但她不太懂怎么向老人家服软。”
她窃笑,“每次她话一出口,腾骁都会吹胡子瞪眼。”
“云上五骁,少了我俩的话,那三个绝对没法过宁静日子。”白珩语气放轻,怀念地说着过去,末了,朝郁沐一笑:
“所以,谢谢你,带我回到人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