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枫拉起郁沐的手,按住穴位。
由于发烧,郁沐的掌心很热,稀释过的药酒被手指的按压化开,绕着穴位打转,温和的药效渗透皮肤,力道顺着手掌的经络向外扩散,郁沐感觉整个右手的筋都在颤。
他舒服地哼了一下,转过头,好奇道:“这是持明的推拿古法吗?我没在丹鼎司的书籍里见过。”
“算是。”丹枫俯身把郁沐掉在枕边的毛巾拿起来,盖回郁沐额头。
郁沐从毛巾下探出一只眼睛,浅褐色的眼眸里盛满求知欲:“有兴趣教我吗?”
“没有,麻烦。”丹枫加重了一点力道。
郁沐的手看上去软,骨骼的存在感不鲜明,但意外的吃劲儿,要丹枫用力按才行,着实令人费解。
这时候,郁沐才感觉到一点酸疼,他声调骤然一颤:“你轻点。”
“轻不了。”丹枫拒绝。
“你是不是在报复我?”郁沐不自在地动了动,怀疑道。
“没有。”丹枫神色不变,沿着郁沐的手腕向手肘按去。
最初的酸疼过去,通透轻快的感觉更明显了。
“真不能教?”郁沐不甘心地咬着小被子。
“没时间。”丹枫答道。
“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郁沐赶紧顺杆爬。
“我没时间了。”丹枫说。
郁沐眼里的笑意淡了。
他自然知道丹枫指的是什么,可对方说出这话时如此坦然、冷漠,仿佛被他轻言定论的不是命运,而是一件与自身毫不相干的杂事。
一种没由来的不爽在心头蔓延,郁沐并不清楚那是什么。
浮世万载,亘古不移,建木受无尽岁月打磨,他的情绪始终趋于寡淡,但只今天一天,他似乎就尝了不少迥异的心绪。
气氛一时静默,房间里只有手指揉捏的细微声响,和毛巾盥洗的水声。
好半晌,郁沐才开口。
“我救你可不是为了让你再去死的。”
感受到对方话语里的冷淡和不满,丹枫心里一动。
自得知对方不是持明,打乱了心中一切猜想后,丹枫总隐隐将对方往不怀好意的方向思考,可此时,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看法有失偏颇。
“我知道,但我有义务为此世的一切罪业做个了断。”他说。
“没用,你连斫断建木都做不到。”郁沐偏过头,语气头一次这么认真。
丹枫没有继续回答:“不是说你累了,不想谈正事吗?”
郁沐:“……”
郁沐突然失了和对方说话的兴趣。
他把胳膊抽回来,丹枫手里一下落了空,目光沉沉地蜷了下手指,孤独地坐在原地。
郁沐掀起被子,翻身,背对丹枫,声音平缓却冷淡:“我已经退烧了,谢谢,你请便吧。”
丹枫望着郁沐的背影,恍惚间,他甚至能想象卧室上空浓云团集、雷暴噼啪作响、电蛇涌动的场面。
生气了。
为什么生气?
因为辛苦救回来的病人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丹枫冷静地思考,就着水盆里的水洗了洗手,将药酒收好,拧紧,最后把毛巾清洗了一遍。
斟酌再三,他开口道:“郁沐,药酒要擦干净才能睡。”
回应他的是无尽沉默。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