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喧闹止在银发孩童的跟前,大家都默契地绕过她行走,不愿给自己的新年沾上死气。
“节哀。”倒还有一人说了点温情的话,是燕山城的城主。
一位面容和善的女人,为官清正,十分体恤民情,不然也不会收下流浪而来的季余母女,如今也是念着季平安年纪尚小,帮忙将季余下了葬。
不风光,也算不上体面,简陋拿布一裹,放进棺木里,便在城外随意找了处地方埋下,好歹是入土为安。
季平安料想自己应当是要难过的,可直到季余下葬后,她都没能找到阿娘离去的实感。
阿娘死了?
怎么会呢?
她抱腿蹲在阿娘墓前,失神看着竖在土堆上的小木碑,咂摸不到什么情绪来。
怎么会,阿娘那天夜里分明还温柔同自己讲着故事。
季平安沉默如一朵瑟缩的蘑菇,死死扎根在埋葬娘亲的土里。
怎么会?
她蹲了许久,终于在眼前阵阵发黑时慢腾腾想起娘亲留下的嘱托。
好像,是叫她去一处叫上清宗的地方。
季平安有些艰难地回想,可脑中关于娘亲的记忆却愈发模糊,唯有点只言片语能捡起来,凑不成完整字句。
宛若有人在她心口蒙了层纱,雾蒙蒙的,隔去了她所遭苦痛。
倒像是种保护。
“季平安?”城主找到了她,“你阿娘同我拜托过后事。”
“明日你便顺道跟着出城的商队,启程去上清宗吧。”
于是她就这样坐上商队颠簸的马车,孤身一人出了北原。
远处连绵山峰脱了雪衣,露出大片大片青黛之色,山腰处还轻飘飘缀了段凄清云雾。
季平安沉闷的心口好像突然被这云雾破了道口子,冷风倒灌而入,激得她全身颤抖起来。
鬓角隐隐有些蜿蜒凉意滑落。
季平安恍然抬手摸了摸,手心冰润。
她哭得也是这般悄无声息。
同娘亲的死一样。
沈之虞没有否认,只道:“需要冰块问府里的人就好。”
炎夏的冰块不容易得,但公主府还是不缺的。
“好~”季平安唇角的弧度又大了些。
吃完饭,众人便骑着马拿着弓朝着不同的方向过去了。
想要拿名次的人,去的便是西边,地形最为陡峭,但是猎物也多。
只想划划水摸摸鱼,看看风景的人一般就会去东边,打两只兔子交差就好。
季平安也挺想去东边的,不过她还负责着夏苗这件事,只能每个地方都去转转。
沈之虞也在她旁边,两人慢悠悠地骑着马,自带一道风景线。
大公主沈熙是坤泽,不喜欢打猎骑马之类的活动,看到她们两个人就过来凑热闹:“你们打到什么东西了没有?”
季平安笑了下:“这不是才刚开始,还没有往林子里面走呢。”
沈熙微微挑了下眉:“不准备争争父皇手上的宝剑?”
季平安谦虚道:“猎场上这么多人,能有我什么事?”
不过她和沈之虞也不准备出什么风头,随便打打就行。
要是真的方方面面都出彩,说不定皇帝还会怀疑她们呢。
她现在还记得,沈之虞想要杀她,举起箭的那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