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有小厮来回传着话,谢府仿佛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到处都有些骚动。
门哐嘡一下被打开,严敏穿着红色的睡裙站在门口,那丫鬟见了,吓得瞬时裹紧衣服滚了下来,叩头道:“少奶奶。。。少奶奶饶命。”
谢正秋却仿佛未见清楚眼前是谁,仍是醉醺醺地摇头向前,直到真的到了门口,才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小厮来报消息,原是要绕过严敏同谢正秋去说的。严敏却始终挡在门口,丝毫没有让的意思。
“少爷,少爷,”那小厮在门外比着口型,直叫他出来。
“怎么,”严敏连头都没回,问道:“有什么事,是我这个少夫人不能知道的吗?”
那小厮无奈,只道:“府里有密报,仿佛。。。仿佛。。。。。。”
“仿佛什么?”
小厮又看了严忍冬一眼:“仿佛宫里皇后娘娘出事了。”
“是吗?”严敏笑道,“看来谢家的情报网很是及时嘛。”
她转过头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厮,冷声问道:“皇后出事了,关我们什么事?”
小厮无奈,只道:“老爷请少爷即刻去一趟。”
严敏充耳不闻,朝贴身丫鬟道:“拿鞭子来。”
那丫鬟自是向着自家小姐,此刻匆匆跑去了,不一会儿便递上鞭子,说道:“少奶奶请。”
“去告诉谢丞相,家门不幸,少爷坏丧门风,今夜不能去了。”
她反身把门关起来,门外一众小厮丫鬟只听到门内刷刷刷打人的声音,丫鬟的惨叫,谢正秋仿佛死了一般,一点声音都没有。
几阵过后,门倏忽打开,里面扔出一个满身是血的丫头,衣衫不整,袒胸露怀,半睁着眼睛侧躺在台阶上,不知是死是活。
众人吓得闭眼捂嘴,严敏出来,擦了擦手上的血,说道:“带过去,请谢丞相给我一个交代。”
众人无人敢回,亦无人敢上前,严敏看着自己满手的血,魅惑地说道:“当权臣的姐姐,感觉真好。”
宫里,众人脚步疾疾徐徐,端着水盆医具,穿梭在毓德殿间。众妃皆已苏醒,各自身着素服侍奉在皇后床前。
太子自落水后,得皇帝允准,连日来都住在凤仪殿中。静堂很是有耐心,每日睡前都会给他讲故事,太子喜欢听民间的传奇,她便着意搜罗了许多,像一个母亲陪伴孩子似的,把那些故事讲得活色生香,直到太子沉沉睡了,她才离开。
此刻,她拉也拉不住这孩子,只能跟在他身后跑。到毓德殿前,她才猛地把太子一拽,按住他道:“太子,你冷静下来,听姐姐说。”
祝焘哭得满脸是泪,呼吸短促。静堂蹲下来,抚着他的肩,皱眉不忍,半晌方道:“一个人离开的时候,魂魄飞离肉身,是很疼的。太子,好好看看母后,但不要扑在她身上大哭,她会疼的。”
他听了这话,抽泣着点点头,静堂眼中含泪,上下打量他一阵,说道:“我们进去吧。”
这些天来,太子颇为依赖她,此刻静堂牵着他的手,缓缓跨进毓德殿,烛火光明处,众人回头看他们。
她把太子的手一放,祝焘像个幽魂般的,抖动着肩往前走。众妃让开,直到太子懵懵懂懂地走到床前,梦嫔才俯下身来,慈悲道:“快看看母后吧。”
皇后朱慈半张着嘴,眼神迷离,发丝凌乱,看到太子的一刻,身体各处皆没有什么反应,独眼皮沉沉垂闭下来。
祝焘的肩膀开始涌动,越来越剧烈,胸肺翻涌。他是个八岁的孩子,没有熊样地爬上床,而是重重地跪在床前,把头扣在沿边处,闷着脸大声哭泣。
静言站在一旁。她的肚子已显怀了不少,此刻亦情难自持,扶着床柱捂嘴痛哭。静言想起皇后娘娘对自己的好,从儿时到现在,此刻就这般油尽灯枯地去了,就像父母昨生今死,一切的一切叫她不忍相信。
“朱慈!”皇帝大步跨进来,面色凝滞震惊,失魂落魄地向前走。
静堂就站在离床很远的正方,见皇帝进来,半步也没有让开,祝钦云和她擦肩而过。
她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这个阴鸷、冷情、害死自己一家人的恶种,此刻尽是少有的昏聩跌撞,不能自持,到床边时,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过去。
她冷眼看着,只为朱慈感到痛心疾首,半点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
静堂知道,帝后的深情须减着三分品,他有数不清的女人,就算再爱皇后,总会有悲伤被填平的一天。静堂心中的报仇,不是他叫自己的父母死了,她就得叫他的妻子死去,正义不是这样的,也不该是这样。
谁犯的错,就该谁亲自去偿。
静堂远远地跪下来,流着眼泪,朝朱慈缓缓叩了三次头,离开了毓德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