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忍冬道:“苏大人陈大人好计谋,只是若来日静妃娘娘诞下皇子,杀其母事小,叫他知道了自己母系的外戚之罪又当如何?连宫妃疯癫,言行无状之事都能传到大人们的耳朵里,何况是季氏通敌叛国之罪呢?”
陈恨生皱眉,不知今天严忍冬到底是发什么疯,处处和自己对着干,只不去看他,也不再说话。祝钦云叫宦官取来玉玺,在奏章上重重盖了个印,递予严忍冬去办,又道:“静妃着降为贵人,因皇子之故,分例仍旧按妃位给,不必搬离凤仪殿,一切待顺利产子后再定。”
天刚蒙蒙亮,静兰躲在小巷的背篓后面,尽管时值五月,却还是被晨露冻得腿脚发抖,战栗着朝孔隙望出去。五城兵马司的官吏和街卒已开始巡防,脚步声阵阵而来,又在她的耳边荡走,静兰把头紧紧扣在膝盖上,紧张的喘息声传进她自己的耳朵。
这是京都一条胡同小巷的尽头,更准确的说,是静兰曾经和静堂一起追赶跟踪她们的人时,路过的那条小巷。姊妹俩和何督就是在这条小巷旁边锁着的门里发现了那具被砍了手脚,烧糊了面容的尸体,而现在的静兰,正蹲躲在那尸体曾在的地方。
她咬着食指,脑中不停地想起那尸身的腐臭,渐渐地,曾经痛苦的印象就和母亲的死状叠合在了一起,她心悸难忍,突然间掀开盖在头上的麻布片猛地吐了,惊得外面整理垃圾的老婆婆吓得一呼,慌忙跑了出去。
“有鬼!有鬼!”老婆婆边跑边喊,“死人的魂回来了!”
迎面撞了巡防的街卒,俩人拦住一问,就互相使眼色往小巷深处走去,静兰听闻婆婆叫唤,心知不妙,满眼是泪,胃里的东西还没吐干净,就慌忙包裹住银子,攀上矮墙往外跳了出去。
跳下时,她的脚崴了,疼得一激灵,那两名街卒听见了这窸窸窣窣的喊疼声,便大叫:“何人在此!”
静兰顾不得回头,连忙往前跑。
陶府厢房里静得只有季眠的呼吸声。墨香已然起了,去看静堂时,见她不知何时苏醒了,眼眸半睁着看拔步床的顶,像是没有一点气息。
“姑娘,”墨香喜道,“你醒啦!我去找杨大夫!”
她匆匆忙跑出去,府里的小厮却说杨大夫于一刻前出门行医了,便又只能回来,见静堂依旧躺在那里,床帘一角的白布盖在她的脸上,是刚才墨香走时不小心荡起来的。
墨香轻轻取下那一角床帘,柔声道:“姑娘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回答。
她又道:“我去把燕窝和药热一热,姑娘起来吃,好不好?”
还是没有回答。
墨香心惊,把手指放到静堂的鼻前去探她的呼吸,微弱到几近全无,忙摇唤道:“姑娘别吓我,你醒醒,好歹和墨香说一句话,叫我安下心来,姑娘。”
仍旧没有声音。
季眠揉揉眼睛起来了,身上还只穿着中衣,头发凌乱地唤道:“墨香姐姐。”
墨香蹲在地上,转过头去,只听季眠说:“我想家了,我想回家。”
她慌忙捂住季眠的嘴,皱眉摇头道:“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这里就是你的家。”
“不是,”季眠委屈了,眼泪止不住地漫出来,“这里不是我家!我家有蛐蛐,有姐姐,有娘,我有自己的卧房,这里不是我家!”
静堂闻言眼波动了动,依旧没有说话。墨香扶住季眠的间,把他缓缓推到静堂面前,柔声道:“姐姐在这里,快和姐姐说句话。”
“不是这个姐姐,不是这个姐姐,”他哭得更厉害了,“我姐姐死了,娘也死了,她不是我姐姐!”
墨香闻言把他一推,斥道:“你说些什么话!她不是你姐姐,怎么会救你回来?不是你姐姐,怎么会让你睡在这里?她要不是你姐姐,你早就和你娘一起死了!”
季眠哇地一声哭出来,静堂把眼睛缓缓闭上,手指微动了动,她想说点什么,可喉咙干涩,口齿发苦,整个人像被锁了起来,只是滚了滚喉咙。
墨香重新把季眠搂在怀里,自己也流泪了。半晌后,她道:“好了,我去给你洗脸,洗完脸来看看姐姐。”
他抽泣着点点头,把小手交付在墨香手里,拉着她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