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不再吐血了,嘴边弥漫着淡粉色的泡沫,整个头垂丧下去。
他握着她的手,心里不断地祈求,只听云生进来叫道:“杨大夫来了!”
陶然突然间睁开眼睛,像看到了希望一般,起身就要接待他。
“坐,坐好了,”杨大夫止住,边放医囊边道:“云生已经说了病情,我看恐怕是肺出了问题,你就这样扶着她,别动。”
陶然又复坐下来,墨香守在一旁,门外,丫鬟小厮站了一堆,陶父陶母也向里眺望。
杨大夫皱眉道:“那么多人,挡着光了,除了屋里这几个,其他人关门出去!”
墨香蹲下对季眠道:“你也出去吧,回姐姐房里睡觉,好不好?”
他抱住墨香的腿不肯出去,杨大夫道:“也罢,让他在这间房里睡也行。小鬼,那有个躺椅,过去睡觉!”
季眠见不叫他出去,便乖乖过去睡了。杨大夫对墨香道:“劳姑娘去烧盆碳火,把窗户都关上,一会儿施救,千万不可着凉。”
“好,”墨香去了,杨大夫又对陶然道:“把她衣服脱了。”
陶然凝住,整个人动也不敢动。
“干什么,人都要死了还忌讳这个。”
陶然沉吟道:“我叫别的丫鬟进来。”
“喂,”杨大夫已叠好袖子,拿出了银针,“我可告诉你,我不敢担保能救活她,你要是有点儿良心,就最好在这守着,寸步不离地看着她。省得到时候死了又哭爹喊娘的。”
陶然无法,只得依言而行。救治的过程极其复杂,墨香陶然两个人配合尚且忙得满头大汗,他这才明白为何杨大夫不叫自己出去了。
银针扎在她的胸前,静堂的血从嘴角、鼻腔中如汩汩涓流般滑落。两个时辰后,三人重将她的衣裳穿好,杨大夫起身,重重喘息道:“好了,该做的我都做了,能不能活,就看老天给不给面儿了。”
陶然欲要起身行礼,杨大夫止住:“别别别,她现在不能躺,你要抱不住,换个人进来抱。”
墨香闻言,跪倒行大礼道:“杨大夫宅心仁厚,救了我家姑娘,从今以后,您就是姑娘和我的恩人,我们没齿不忘。”
他慌忙俯下身去把墨香扶起,笑道:“休要说这样的话,乱世嘛,谁都不容易,再说了,我救人也不是白救,你家陶公子还要付我一大笔银子不是?”
墨香去看陶然,陶然唤道:“云生。”
云生进来,陶然道:“把备好的银子给杨大夫,好生准备一间客房,让人好好伺候。”
云生刚诺下,杨大夫就拍手道:“你看我说什么?别觉得我救人是什么大恩,陶公子精着呢,这不?不让走了不是?哈哈。”
这话调侃得松快,墨香勾了勾嘴角,心情也瞬时安妥下不少。
杨大夫见气氛和缓了,便用银刀虚指着静堂道:“你家姑娘恐怕有些旧疾吧?”
墨香点点头:“姑娘自六岁起就患了心疾,平日里倒都还好,就是受不得刺激,一受刺激就动辄晕倒,尤其见不得火,每次见都是心悸不已,但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咯血的。”
“也是可怜,”杨大夫用银刀敲着手掌,解释道:“咯血是心血入肺所致,得排出来。现在施针是勉强排了,但瘀血肯定还在。今后一定要好生保养,吃温补的药膳,什么阿胶燕窝人参都用上,千万不可再激动了。你要交待她,性子和缓些,别那么要强,人生在世,有些事眼睛一闭一睁的就过了。”
墨香一一应下。
“另外,这姑娘也太瘦了,如此身量,养什么病都是不相宜的。好在还年轻,可以调养,如果过了二十还这般清瘦,将来怀孕生子必定气虚,可是要吃大苦头的。”
墨香拿眼睛去瞅陶然,两人皆是不好意思。陶然道:“杨大夫费心,是我的疏忽,这些话我记住了。”
“我就是说给你听的,你要想娶这姑娘,就要把她照顾好,千万别这次救活了,今后难产一命呜呼,生个孩子还得重新找个娘,多麻烦!”
陶然被说得干咳了两声,墨香忙道:“杨大夫费心,我带您下去吧。”
杨大夫背上医囊,看陶然静堂两眼,摇头道:“苦命的鸳鸯哟。”
两人和云生出去后,陶然重新去看静堂的脸。她仍旧气息很弱,唇色却不像方才一般死灰,泛起了往日淡淡的玫瑰色。她的手依旧冰凉,却也不似方才那般僵硬,指尖柔软下来,他轻轻地握着,企图叫她温暖起来。
墨香再进来时,陶然就这样环抱着静堂睡着了。她踮着脚尖,轻轻放了个软枕在他身后,又蹑手蹑脚地把熟睡的季眠抱起来回原先的房里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