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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佩佛山暗流（第2页）

“你哥哥下午便要走了，去换身衣服吧。”

静堂抬头看父亲，见他又低头把桌上的碎片对齐，小心翼翼地从陶罐里拈出乳白的胶膏，小心翼翼地抹在边缝上。

他真的老了，鬓边没有贴紧的两缕白发，叫静堂霎时觉得心酸。她觉得自己心里隐约有什么东西正在改变，猛然轻轻一叩首，转身跑出了父亲的书房。

京城幅员辽阔，火灾过后，地广人稀，仿佛解除禁闭的敕令也无人在意。

静堂站在正门口，看哥哥领队的兵士一路缓缓向前，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心中无悲无喜，分不清是否惆怅。

同一个门，同一个地方，同样如长龙般的队伍，她先是送走了姐姐，现在又送走了哥哥。静堂默默看了一阵，转身回府，独自一人乘着马车来到近郊的佛山寺。

台阶拾级而上，她爬了许久。香火旺盛，游人络绎不绝，周遭却安静得很，大家似乎都没有说话，只是各自点香，祭拜，焚纸，叩首，互不干扰，互不看见。

她跪在佛前，心中默默为季家祈福，为陶然祈福，为哥哥姐姐祈福，神色平静而忧戚，伏首长长一拜。而后起身，掸掸披风上的灰尘，手中捏着方才抽到的竹签去兑解签文。

刚走几步，她仿然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勾住了衣饰，再欲往前竟是有些拉扯。

静堂回首，只见自己腰间的黄糖玉佩，穗子正和另一人的玉佩穗子缠裹在一起，轻轻一扯，更加绊得难舍难分。

她蓦地就有些烦怒，猛地一拉，不想把对方的玉佩整个从腰间扯下，还未来得及伸手去抓，那方硕大的白玉竟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好，静堂心中暗叫不妙，她已然看到那玉佩碎了一角，慌忙蹲下身去捡。待再抬头时，只见对面站着一位浅黛衣色的陌生男子，正双手负背而立，注视着自己。

“对不起……”她看着他，声音渐渐弱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袭面而来，像一股巨大的暗流包裹住她。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问。

他不言不语，只是嘴角淡然笑笑，从她的手中取过自己那方玉佩，转身欲走。

静堂有些愣怔，却赶忙叫住他：“你等等！”

男子回过身来，她想了想，上前几步，将自己手中的碎玉倒在他的掌中，又从腰间取出一袋银子，递上前去：“这些是赔予公子的。”

他似是略略思忖，嘴角一笑，从静堂手中取过钱袋，转身走到庙堂门口，将锦袋中的碎银倒入乞讨老人的碗盏中，又回身将空锦袋还与季静堂。

她眼神一路随着他看，心中既意外又疑惑，待他又要重新离开时，她忍不住又问：“这位公子，我们是不是见过？”

他背对她，立了片刻，转过身笑道：“这倒未曾，不过我倒好奇，我们这玉似是有些缘分，姑娘可愿借我一观？”

这黄糖玉佩隶属羊脂玉，是父亲给自己的前朝旧物，自小便贴身戴着。且不说这年岁一般人戴不了羊脂玉，单说这佩上的前朝官印便会惹出许多麻烦。

静堂想了想，默默摇摇头。

男子并不过多为难，只微笑着把自己的玉佩递过去，静堂有些意外，想了想，双手小心翼翼地从他掌上取过。

那玉同属羊脂，光滑润泽，上雕祥云，云脚漏出些许黄糖色。她看着看着，似是想到了什么，慌忙把自己的玉佩取下，发觉那白玉的糖色正与自己的玉色相同。

再一细看，自己那方黄玉蝴蝶的边角也似有乳白色，她将两方玉佩同色之处合起，一副蝴蝶穿云的图案竟栩栩如生，边角叠合的严丝合缝。

“果真是一对，”她不由自主兴奋道：“我从来没有意会过自己这方边缘竟有白色……”抬头，却见对方神色淡然，嘴角仍是微微勾着，整个人意欲不明。

她自觉言语有失，双手托着那方白玉交回，默默不去看他。

那男子取过，看了一阵，问道：“既是一对，姑娘的玉可愿卖与我？”

静堂疑惑抬头，只听他解释道：“姑娘不要误会，只是我月前刚订下婚约，对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十分爱怜。若这玉是一对，在下私心想着买下送与对方。”

语罢，他便盯着静堂看，像要把她看到骨子里，像要等着她的决定。

她不露声色，心中却觉得这男子言语十分冒犯。自己将父亲给的东西视若珍宝，方才连示于人前都不愿，何况是卖与对方？这公子面目倒是长得不错，为人情理却实在不通。

她便也笑道：“说来也巧，小女子今日也刚刚订下婚约，对自己未过门的丈夫十分中意，公子这玉可愿卖我？我定出高价，不叫公子受亏。”

那男子面色澄净，一阵后方轻笑：“是我唐突了，既如此，姑娘好好收着便是。”

语罢，他便头也不回地朝佛堂后门走去。静堂目光跟随他的背影，嘴中颇有些微词，不想转身时却被人重重一撞，险些跌倒。

“贵人小心，”那人扶住她，静堂皱眉看去，只见对方是小厮打扮，便摆摆手，不欲多为难，只捂着肚子解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