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州御帐,景熙一把掀开军事舆图,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官员名录。
朱砂笔锋过处,一个个名字被粗暴地划去,墨迹如血渍般晕开。
“霸州防御使,换。”
“白沟河巡检司,斩。”
“谢家安插在转运司的胥吏,全部流放岭南。”
曹枢密使捧着诏书的手微微发抖:“陛下,如此大动干戈,恐打草惊蛇……”
“惊蛇?”景熙突然冷笑,抓起案头辽国边境传来的密报,上面详细记录着谢萧云与辽使的秘密接触,“蛇早就盘到朕的榻上了!”
寅时,窗外传来军队换防的号角声,景熙猛地推开窗。
晨雾中,新调来的禁军正在操练,刀光如雪浪翻涌。
“三千精锐,十日排查。”他手指死死扣住窗棂,“连个影子都摸不到……”
青竹跪在一旁,忽然听见木屑碎裂的细微声响。
景熙指尖竟将硬木窗框捏出了裂痕。
“传令幽州节度使。”陛下声音沙哑得可怕,“即日起,所有商队出关需持三重勘合,尤其是……”他顿了顿,喉结滚动,“携女眷的车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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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萧云斜倚在窗边的檀木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枚辽国狼纹玉佩,目光却始终落在寇听雨身上。
寇听雨坐在案前,执笔抄写佛经,姿态端庄沉静,墨迹工整如印,仿佛她并非被囚,只是暂居于此的贵客。
“你今日气色甚好。”谢萧云微笑,指尖轻敲桌案,“前日送来的雪芽,可还合口?”
寇听雨抬眸,与她优雅姿态丝毫不符地,白了他一眼:“一般。”
话音未落,雪莹端着茶盘进来,低眉顺目地替二人换上新茶。
她将寇听雨的茶盏轻轻放下,指尖在杯沿极轻地一蹭,这是她们约定的暗号,表示今夜有消息传递。
寇听雨神色不变,只是端起茶盏时,指尖微微一顿。
谢萧云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扫过,唇角笑意未减,眼底却闪过一丝审视。
“雪娘,”他忽然开口,“明日去镇上取新到的云锦,给徐娘子裁几件新衣。记得乔装打扮,别被人发现了。”
雪莹低头应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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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刚过,亲卫统领呈上最新线索:一支辽国商队昨夜突然折返边境。
景熙抓起腰牌就要亲自去追,却被杨老将军拦住:“陛下!若真是皇后娘娘,您贸然现身反而会逼他们狗急跳墙!”
“那朕就看着他们逃?”
景熙抓起砚台砸向墙壁,墨汁泼溅如鬼符催命,“十一日了!十一日!”
飞溅的瓷片划破他额角,血珠顺着眉骨滚落。
满室死寂中,陛下突然抬手按住眼睛,指缝间漏出微光,喉间的半声哽咽又迅速被咳出的鲜血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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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露重,尼庵陷入寂静。
雪莹悄声推门而入,寇听雨已立于窗边,手中握着一枚细小的炭笔,是她从佛经册页边缘偷偷削下的。
“不知为何,他好似起疑了。”雪莹压低声音,“辽国的人已到边境,三日后便要启程。”
寇听雨手捂小腹,眸光微冷:“不能再等了。”
她从袖中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是白日抄经时夹带的宣纸,用茶水绘了这处尼庵的布局。
“东侧角门守卫最少,但夜间有狗。”她指尖点在一处,“后斋堂的柴房下,有一条旧时的排水暗道,年久失修,未必有人把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