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展开的五指上吊着个傀儡娃娃,珠珠目不转睛的盯着会动的人偶,不时看向赢华,大而黑眼里满是震惊。珠珠伸手抱出木偶,在嬴华怀中蹭了蹭,紧紧抓着娃娃,念念不舍陷入梦乡。
嬴华轻轻拍着珠珠的后背,哄她睡觉。
楚越在嬴华身边的台阶坐下,捡起散落一边的另一个稍大的木偶,“从哪儿找到的?”
“我以为箱子里装的是珠珠的玩物。”
楚越紧紧捏着木偶,一言不发。
伐韩归来之后,楚越便问宫人要这几年收到的礼物的名册,果然找到了历年嬴华送给她的礼物,很多木偶人。她想了很久,才想起自己从前随口和他说了一句,喜欢玩傀儡。
那时候嬴华问她,什么是傀儡。
她便画给他看,他记住了,自己做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木头人给她,收到第一个木偶的时候,还没有后来的事情,楚越很高兴,爱不释手,一直到那简陋的木头人散架。
嬴华成婚之后,她对宫人说,“以后,不要再让我看见任何关于公子华的东西,我不想知道,更不想见到。”
宫人遵令而行,那之后所有的傀儡人,都被装在了箱子里,直到楚越打开,才重见天日。木头人的工艺,从粗糙到精致,从小到大。
她拿起来最新的那个一个,宫人看了一眼她手中木偶,小心道:“下人送来时,还特意叮嘱,说他们家公子为了做这个木偶,伤到了手,一定要告诉您呢”
原来围猎时,他手腕上的伤,是
一遍一遍说的时候,他听不懂,等到听得懂,千言万语,全都不合时宜。
飞蛾扑火,越往近飞,火焰烧灼,得松开手,理性告诉楚越,火焰,太过灼人。
嬴华见她不说话,垂眸掩住眸中失落,“外面风大,你把珠珠抱回去睡觉吧。”
楚越没有接过珠珠,径直起身,进了屋,嬴华抱着珠珠跟了进来,发现楚越正在捡屋中那些木头人。
嬴华把珠珠放到床上,弯腰帮楚越捡东西,他们一个一个拾起那些木偶,好像要捡拾去那些无人问津的过去,木偶一个个被捡起,过去的岁月擦着嬴华的手背而过。
他终于感觉到了岁月中微妙的情愫。
时间越近,他眼前的景象越清晰,嬴华看到那些失之交臂的机会,可机会背后,楚越挫伤的黯淡目光越清晰。
在两人同时伸向同一个木偶时,嬴华抓住了楚越的手腕。
他想要,抓住一次。
“我没办法改变过去我也是真的想要娶你,那天,你说你恨我,恨不得我去死那不是恨,是爱。不是吗?”
他望着楚越,“物极必反,爱恨相生,你不是想说,你恨我,恨不得我去死,你想说,你爱我但我让你很伤心”
“对不起,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以后我会对你好。”
嬴华不懂如何向女子表明心意,只会对她说‘以后会对她好’。
楚越没有抬头,而是低声道:“嬴华,我不能回头的。”
“我只能往前走,没有回头的选择,这些年,我活的很痛苦,我会想起死在我手中的魏人,想起因为我而死的韩人,想起无数因为我、受我影响,而命运改变的人。”
“你身上,总倒映着那个幼稚的我,以为世事无不可行,觉得自己可以照着预想,顺利过往这一生。因为你,我才知道,原来我没办法控制一个人所想,人,是个不受控制的变量。”
“那些不信鬼神的人,不会信我,有人会怀疑我,质疑我,我必须想办法,稳固自己的地位,让那些变量,对我的影响尽量减弱。”
“你摧毁了我的世界,我的构想,我的爱情。”
“我以为我恨的是你,其实,我也恨我自己,恨我自己的面目全非。”
楚越抬头,悲伤的望着嬴华,“我可以接受白起,因为我们都是往前走的人,但我不能接受你。我爱你,但这爱让我痛苦,我于是恨你,也只能恨你,恨你一生一世,恨不得你去死。”
“你死了,便永远远离我,我就当做从前什么都没发生,我抹杀了那个愚蠢的、令人厌恶憎恨的自己。”
身后那扇门彻底关了,嬴华慢慢转过身,并没有急着离开,他坐在台阶上,仰望天空圆月,楚越坐在门后,抱住双腿,将脸深深埋进膝盖。
产假修完,楚越将孩子交给王后照料,自己则从军出征,嬴华不放心
楚越,但事关秦军对外征战,楚越自己也决定前往巴蜀,细思之下,决定以秦公子的身份,陪同夫人省亲,同往巴国。
巴国使者自然欢迎。
入蜀之路艰难,新开辟的石牛道,不如一般秦道宽阔,楚越望着道路两边陡峭的山崖,脑海中想起了李白的蜀道难。
噫吁嚱,真难走啊。
巴王收到使者消息,得知秦大司巫楚越与巴国联系,又闻此番秦国出兵,她出力不少,此时将携夫婿,秦王弟公子华归巴省亲,当即派出太子,出城几十里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