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狼烟,她忽而想起徐不意在那个夜里教她的一剑。
见鹚山巍峨,那仅剩的半颗剑心终得明悟,她提剑,山岳般的剑意杀向白衣的落拓男子。
他在她去青云宗的路上出现。
“我要去杀裴洛。”朝笙说,“妖邪降世,师尊,你不去诛邪,反要拦我。”
自那夜之后,她再未见过徐不意,更不曾与他说过话。
裴洛要剑骨,朝笙不觉得伤心,因为她会杀她。
但徐不意不同。
这些年来,言传身教,亦师亦父,待到醒悟这是一场骗局和注定的背叛,她又该如何作答。
他沉默不语,以陵谷挡住了这巍峨的一剑。
他甚至不敢去看这个弟子的眼睛。
青云宗的人都说,剑痴有双澄明潋滟的眼,那双眼睛和白露一样漂亮。
这一点,徐不意是第一个知道的。
很多年前,把她从饥民堆里救出来的时候,就发觉这个瘦弱如枯草的小丫头,眼睛亮得惊人。
被他抱起时,如离群的幼兽有了家。
但如今,她静静看向他,眼中只有寂寂的暗河流淌。
从一开始,就是算计、谎言,他早已无法回头。
因此,朝笙懂得了徐不意的回答。
白露与陵谷相接,发出铮然的声响。
没有任何灵力,唯有纯粹的剑意相对,师徒情分,真假难辨,可这些年来细心教授,默契从来不作假。
白露剑意横凝,霜雪堆生,缚住了陵谷,再不得寸进。
徐不意剑柄倒提,转瞬之间,霜华碎裂,在薄暮里化作流萤般的光点。
他白衣如风,剑意沛然,以磅礴的气势震开朝笙。
一剑可撼山岳,一剑可断长河。
不是传道授业,是不死不休。
朝笙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白露,她神情未变,强行稳定住身形,而剑尖在夕阳下画了一道弧线。
白露长啸,剑意勃发,从剑尖向林海荡去,再至徐不意的身前。
陵谷沉默无言,横递而来。
古朴的长剑如骤雨般落下,白露与之相抵,嗡鸣声声,朝笙感受着手腕上清晰的痛意,知道这是化神与合道的差距,这是剑仙与剑修的差距。
但她从来不是一个懂得低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