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谢玄暮,恭贺师尊出关。”松泉朗月般的的声音在呼啸的风中响起。
是从人世皇族里长大的,小小年纪便先尝过宫闱厮杀,无论何时,都要做出从容不迫的气度,及至有了师弟师妹,才显露出小孩的模样。
乾真峰的峰主给青云三绝都算过卦,曾玩笑般道,若谢玄暮未曾踏入修行,此刻大抵已经入主了东宫——人皇命格,又是另一条大道。
裴洛微微颔首,算是应下了这声不合时宜的道贺。
血痕滑落,沿着青年下颚凝成细线,转瞬又在风中碎成细密的血珠。
化神期的威压毫无收敛,裴洛对上了玄衣的青年寂寂风平的目光,听得他一字一字,声音掷地可闻:“违誓之因由我而起,接下来的风雷,请师尊尽数予我。”
用的是“请”,却蕴含了无可转圜的决然,裴洛一哂,到底是青梅竹马,看似冷淡,其实从未远离过。
那为何朝笙向着的不是裴若游呢?
她垂眼,感到心中涌起剧烈的不快。
“好。”
罡风流转,雷声轰鸣。
光芒柔和的北斗阵法在朝笙眼中隔开了两个世界。
阵法之中,风雷渐渐沉默,阵法之外,满目赤红。
入骨的灼痛缓缓地平息,然而心中却生出细细密密的酸涩。
有一瞬间,朝笙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幻境里。
青云宗大师兄有最好的法衣,最珍贵的罗裳,但朱厌的风雷依然直接破开他的脊背。
玄衣深重,不见血色,惟有身下赤色弥漫,洇湿了地面。
青云宗的长老互相对望,于无声中明白,剑痴是为谁违背金丹时立下的誓言。
四肢百骸的痛意让谢玄暮几乎要站不住。
神魂烧灼,识海震荡,青年却在这刻思绪游移,这样的痛苦,在他来之前,朝笙已独自承受了那么久。
真是个木头。他静静地想,无论什么时候,剑痴都是直白的。这样的师妹当然可爱,却也伤人——
他的私心,怎么能由她来牺牲。
朱厌的雷罚,越到后面,便越酷烈。
谢玄暮望向天穹的法阵,古老的符文不断变换,他是法修,自然知道符文中生出的磅礴杀意。
铅云翻腾,青云宗的弟子望向红光最盛的第九十九峰,纷纷露出了惘然不安的神情。
*
“朱厌阵法开了,是谁在受雷罚?”
裴若游猛然被剧烈的不安攫取,能开朱厌阵法的,惟有刚刚出关的母亲。
侍从们早得了裴洛的命令,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他们的沉默就是答案。
裴若游不可置信,朝笙为何要上朱厌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