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张一然回答得斩钉截铁,一副自己要是说谎就立刻被雷劈死的架势。
可是大冬天的,哪儿来的雷?林霏开抿着嘴笑而不语,转头去观察江云归。
江云归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小场面,不就是被盯着看吗,说明她被自己吸引了,此时应该敌不动我不动,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他保持着在草稿本上列竖式的姿势,尽量让注意力集中到数学题上,然而耳朵仿佛有自主意识一样,不听使唤地越来越烫。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都说拉扯中先开口的人就输了,然而江云归已经顾不得思考这些,败下阵来就败吧,输给林霏开,他心甘情愿。
“很明显吗?”林霏开眨眨眼睛,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忽闪忽闪,撩动他的心弦。
“因为我会经常看你,所以很容易发现。”
林霏开的手猛地一抖,笔尖重重戳在试卷上,漏了一大片墨,江云归连忙扯了抽纸去擦,但是英语单词已经被污染了。笔尖的空洞不断地冒出乌黑,林霏开叹口气,把笔用卫生纸包了包,丢进垃圾袋。
意识到江云归还在看着自己,等待刚才问题的回答,林霏开有些尴尬地摸摸脸颊:“那个,当时我拦着你问祁忆良的头发,你不好奇原因吗?”
“好奇啊,”江云归点头,“但是你这么做,肯定有你的道理。”
“怎么突然这么听话了,”林霏开红着脸嘟囔一句。
“班长!外面有人找!”
她匆匆出去又回来,拿上本子和笔,江云归问道:“有会?”
“嗯,快要百日誓师了,叫我们去年级办公室。”
祁忆良捏着手心里的单词本,嘴里念念有词,林霏开裹紧羽绒服,在冷风中打了个哈欠。
“别看了,”她身子一歪,靠到祁忆良腿上,“陪我聊聊天嘛,我都要无聊死了。”
“你也背就不无聊了。”美人在怀,祁忆良不为所动,把小单词本从林霏开头底下抽出来,翻了个页继续背。
“虽然很有效果,但是我还是懒。”她腰部使劲,把自己又扳直,跟祁忆良一起默背单词。
台上的领导慷慨激昂,台下的学生昏昏欲睡,高三的百日誓师大会也不过如此。大会进行到第九项,乌泱泱上去一堆人,好像是要大声喊出自己的理想大学,祁忆良抬头眯起眼睛,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握着话筒声嘶力竭。
这种环节当然优先选尖子生,可以理解,毕竟名牌大学听着好听,大家一看是年级前十喊的,看着也好看,否则考三四百分的学生上台,无论喊A大还是大专都有些莫名的滑稽,目标名校人家说你自不量力,目标大专显得没志气,在百日誓师鼓舞士气的时刻可是大忌。
祁忆良收回目光,看着身边人,大部分人都做着自己的事,聊天、做题或打哈欠,无人在意音响里爆出的目标到底是A大还是B大,那太远了。队伍后排已经散乱了,有几个男生偷偷玩斗地主,隐隐传来“炸!”的叫嚷声,似乎和台上不在一个世界。
普通的,平凡的,没有激动人心的斗志,没有声泪俱下的曲折,高考、工作、结婚、生子……这些所谓的人生转折点,其实就那样,芸芸众生共享庸碌,她时常感觉自己的生命过于平淡,而羞于启齿。
林霏开已经靠在她肩膀上睡着了,呼吸有节奏地起伏,发出轻微的鼾声。开学考祁忆良名次不错,拿下班里第一,又坐回了林霏开身边,林霏开自己的成绩却有些难看,尤其是英语,她痛定思痛,终于决定恶补,于是学着祁忆良教的方法,扎扎实实地背单词、刷阅读、练写作,这两周坚持着早晨提前十分钟到教室,课间也抱着完形填空琢磨,还算小有成效。
“我说英语是提分最快的学科,你还不信,其实只要花心思搞搞,对你来说不难的。”祁忆良翻着林霏开新写的作文。
“名师出高徒,是祁老师教得好~”林霏开在旁边商业互吹。
一切顺利,就是容易困。
到最后一项宣誓,主持人捏着提词卡片,声情并茂地说:“全体起立,请学生代表上台,带领大家宣誓……”
“醒醒!宣誓了!”她把人摇醒,扯着胳膊站起来。
林霏开睡眼惺忪,还没完全醒神,只是凭本能举起右手,握成拳头,这是多年来听“宣誓”就举手形成的条件反射,跟着学生代表复诵:“我一定不负父母的期望……”
不过上面很抑扬顿挫,到她这就是毫无感情的棒读。
祁忆良听着林霏开的声音,差点笑出来,赶紧忍住,憋得音调都扭曲了。她忽然觉得自己的青春也不坏,至少有朋友在身边。
身处万千尘埃中,她感到很安心。
誓师结束,大家都抱着凳子从操场往教学楼走,祁忆良和林霏开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正巧碰见张一然和江云归。
“下节课上数学,我们得去办公室。”江云归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