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是个男人。”神父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你的身体和你的自我认知产生了冲突,变个性就好了。”
“原来如此,您真是神医啊。”
“那是当然的。”神父露出了被夸奖而感到受用的表情,他打开无影灯,“好了,我会帮你换一个身体部件。”
“哦对了,这是还算挺大的手术。”他有意无意地说道:“等下我除了帮你更换生殖部件之外,还会把你内部构造也改一下,你是住院还是等下有人来接你。”
“唉?不是我心脏的问题吗?”时叙道。
“都说了和你的心脏没关系,你刚刚怎么没听我在说什么?”神父拍了一下手术台,显得有些不耐烦:“如果你非觉得是自己心脏有问题,你听我的,去整点致幻剂,吸多了就觉得没问题了。”
“我这边有能让你见耶稣的,还有能让你见佛祖的,你要哪一个?”神父倾情推销道,“要不要我现在给你来一点?”
“唉?还是不要了吧。”时叙拒绝道,“还是照常打麻药吧。”
“哦……好吧。”神父有点遗憾,但他还是遵从了患者的意愿,给她从夹杂高度致幻剂的麻醉药里,找到唯一一个自带吐真剂的。
他把吐真剂注射进去,看着针管清空,神父松了口气,他重新问了一个问题:“你告诉别人你来这里了吗?等一下会不会有人来接你。”
“啊……我好像出现幻觉了。”他看到那个女人轻轻笑了一下,脸上被无影灯打出有些圣洁的光晕,她神态平和地说:“神父,我可以忏悔吗?”
这个人的药物反应怎么前摇这么长……要找卖药的那群人反馈一下了。
神父有些不耐烦,但他还是开口道:“你说吧。”
要等等,这个人身上的义体作为黑客配件太值钱了,为了赚得更多,这是值得的。
她身上的那些东西,只要先拆下来,先斩后奏,再稍后跟她说,你就是因为这些东西不匹配,导致你有了赛博精神病的征兆,然后给她换上那些溢价的垃圾义体,再把自己拆下来的反手一卖,就有一个大笔的进账了。
要不是有这些自愿募捐的人,自己的小教堂怎么可能还开得下去?就靠周围那些穷鬼的募捐?
神父看着女人,静静等待着她要说什么。
“我要忏悔一件事。”女人平静地说:“今天……还是昨天?我有点记不清了,我家附近有一个老太太,她是个很好的人,不在乎我曾经坐过牢,看到我在大街上乱逛,差点就要打劫电子贩卖机的时候,她把我带了回去。”
“你知道吗?破坏电子贩卖机的话,会直接触动四季食品的警报,一旦被逮到,会十倍赔偿自己造成的损害,还要坐牢……说实话,我当初就是这么想的,反正在外面也吃不起饭,不如进去算了。”
“真的有这么好的人吗?”神父怀疑道:“她不会是想要骗你回去,然后把你卖给器官贩子吧。”
女人毫不搭理他的质问,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继续道:“但是她非常有耐心,她告诉我,我要怎么在这个地方重新活下来,接触这个已经变样的世界,她还教我怎么开一家自己的小吃摊,怎么用比较垃圾的食材做出美味,怎么用隔夜食材不被发现,怎么避开那些像闻到屎味的苍蝇一样找过来的帮派狗们……”
“她没有儿女,我就像是她的孩子一样,当然,除了我,像我一样的孩子,她还有很多。”
“我叫她妈妈,还有很多人都叫她妈妈,她捡了很多刑满释放的孩子,然后把他们一个个重新养了一遍。”
“很多人都是没办法活下来才进了监狱,她把我们不知道的生存方式教给了我们,我是想要给她养老的……我是真的想要给她养老的。”
“神父啊……这样一个人,我怎么会在一天早上,去她家的时候,看到了我的兄弟姊妹们围绕在她身边,而地板中心躺着她被挖走了心脏的尸体呢?”
她每说一句话,就让神父汗毛倒竖,他第一时间打开手术台的反制装置,冰冷的铁质镣铐从手术台下伸出,牢牢固定她的双手双脚,一个面罩掉下来,扣在女人的脸上,里面的催眠瓦斯开始释放,逐渐在透明的面罩里凝聚出白雾。
但这个女人仿佛无知无觉一样,她用自己的眼睛作为显影装置,在瞳孔上方投射出一个女人的样子,那是个消瘦干扁、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对了……刚刚忘记了我要向你忏悔的事,现在我想起来了。”女人露出一个笑容,那个笑容的幅度实在是过大了,甚至抖落了吸附在她脸上的催眠面罩:“她一直不接受我们这些孩子的钱,所以,我们会定时去她家里,偷走她家的一些东西,比如用坏了的家具,过期的调味料,然后在她气急败坏的时候出现,把自己新买的东西拿给她,再安慰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盗窃是不对的,你说对不对,神父?”女人躺在手术台上,直勾勾地看着神父,她用干裂的嘴唇问道:“我犯下了盗窃的罪行,我对此忏悔……与此同时,我还要忏悔我接下来的罪行。”
随着“碰”的一声,时叙双手和双脚上的镣铐自己打开了,她从手术台上翻身站起,给了见势不妙,打开门想要逃走的神父一个飞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