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春生将贺荀和许安带来见了一面,随后两人被派去观澜堂。
尤氏自前厅而来,还未进门便瞥见屋内坐在一处儿的两人,她停住脚步,在门口站了会儿,其实昨日俞家西说的不对,比起俞嘉宝,沈厌更像国公爷。
国公爷年轻时的相貌,比今日的沈厌更好,否则俞嘉宝怎会看中一个家奴,不顾一切非要嫁他。
尤氏眯了眯眼,捏紧手里的帕子,话说谁又能拒绝当年的沈昌呢,犹记得同他初遇,看见他的第一眼,尤氏便知道这辈子非他不可了,那是个令人仰望的存在,她愿意为他舍弃许多,包括尊严。
尤氏笑着,回神叩了叩门。
秦栀与沈厌齐齐抬头望向槅扇后,尤氏满面憔悴但面带笑意,缓步而来,秦栀忙起身,福礼唤道:“尤姨娘。”
她随沈厌的称呼,不唤尤氏“母亲”,尤氏也根本不在意她如何称呼。
“我本不该来打扰你们夫妻两个,只是实在有正事不得不见面商量,”尤氏坐下后,啜了口茶说道,“你父亲来了封家书,说是中秋节前能归京,特意叫我问问你们几个孩子有没有想要的东西,他好提前让人采买预备。萌姐儿那边我都打点好了,她孩子心性,要的都是些玩物。
贵妃在宫里,吃穿用度自然不用咱们操心,我只来问你们两个,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是咱们京中买不到,北境独有的,给国公爷的回信不急在一时,你们想好便告诉我。”
秦栀道谢,莞尔望向尤氏,当真觉得这位继母做的宽和大度。
尤氏抚着腕上的手镯,又说起第二件事:“珠镜殿的嘉月来过,说贵妃想见见新妇。”
秦栀看了眼沈厌,他若有所思,但没打断尤氏,成婚前两人已经见过沈贵妃,才没多久,贵妃又要召见,想来不是为了见她。
沈厌知道内情,不便在此刻提起,便示意尤氏继续。
“我是这么想的,成婚后三日新妇归宁,厌哥儿必然是要陪着回去拜见长辈的,不若等归宁回府后,再将拜帖递入宫里,至于贵妃何时召见,咱们且候着是了。
当然,这是我自己的想法,到底还是要厌哥儿自己拿主意。”
尤氏端坐在圈椅上,干瘦的腰背挺得很直,不卑不亢地望向沈厌。
沈厌轻抬起下颌,少顷回道:“尤姨娘说的在理,明日我和夫人归宁,后日再让夏萤前去递帖子,这件事便不劳姨娘操心了。”
尤氏笑:“你从来都是懂事的,哪里要我操心过,我也只是过来传个话,省的年老忘事耽搁了什么,那我便走了,你们俩想好要的东西便托人给我回个话,我也好给国公爷回信。”
秦栀将人送到门口,站在廊下直目送尤氏拐过游廊,这才回头。
“宫里出什么事了?”
沈厌垂眸,淡声道:“阿姐心中不快,想找人发泄罢了。”
秦栀怔然,约莫猜出沈贵妃为何不快,入宫多年膝下无子,恐怕又是哪个嫔妃有孕刺激到她,想找家人倾诉委屈。外祖父袁家倒是有得子秘方,但贵妃看过那么多大夫,从太医署到坊间游医,各种汤药也都用过,却还是不曾如愿,倘若自己贸然提起外祖父,再牵连到他老人家,便得不偿失。
再者说,她才嫁到公府,合该先站稳脚跟,不应太快太急献殷勤。
归宁日是晴天,尤氏这位继母早早收拾了回礼,让康大管事安排着放了两大车。
秦栀谢了再谢,感激之情毫不掩饰。
尤氏见状颇为欣慰,将人送上车,也嘱咐他们可多留些时候,不必着急回府。
昨儿沈厌摔的不轻,夜里睡觉时秦栀偷偷看过,后腰青了手掌大的地方,她本想拿药油给他擦擦,可一想到吵醒他的后果,又赶紧熄灭了同情心。
沈厌朝马车走来,秦栀以为他要同自己一道儿坐车,便先踩着脚蹬上去,坐下后撩开帘子,却见他停在车前的骏马旁,用并不利落的身姿爬上马,上去后还揉了揉后腰。
秦栀犹豫了下,小声喊他,他回头,秦栀招招手:“你腰不行,还是乘车吧。”
陆春生和宿星互相瞟了眼,压下嘴角。
沈厌长眸深邃,静静盯着她看了少顷,淡声回了句:“我还行。”
一夹马肚,晃到了队伍前头。
此人昼夜面孔截然不同,秦栀被他冷淡疏离的神情击退,不再强求,坐回车内。
秦家知道今日秦栀归宁,故而袁氏很是费了一番心思,小厨房大都做上秦栀素日喜爱的膳食,又怕冷落了新姑爷,便在他们入府后抓来红景询问一番,哪知道红景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袁氏心里嘀咕,便又担心起他们夫妻关系不和睦。
秦明景是最容易相处的长辈,术业专攻,但不擅虚与委蛇,而沈厌常年浸淫于武德司,为陛下近臣,言谈举止审时度势,既不叫秦明景觉得阿谀,又恰到好处地恭维了他的造园技艺,一番话聊下来,秦明景的嘴几乎咧到耳后。
袁氏拉着女儿走到花园里,见她小脸红润但难遮疲惫,心中忧虑更升一层:“有人给你摆谱了?”
那人是谁,自不用提。
秦栀摇头,脑袋靠过去双手抱着袁氏的腰,软软撒娇:“我很好,只是睡得少难免犯困,累着了。”
袁氏不信:“你和姑爷怎样,他没欺负你吧?”
欺负?秦栀先是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袁氏的意思,圣上赐婚沈厌抗旨,闹得满城皆知,母亲是怕沈厌给自己难堪,她忙用力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