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青快步走出茶药间,却忽然在门口停住。
渚碧的下场实在是不够惨烈。这人不知为何从一开始就对她抱有恶意,后来又在煎药上做手脚陷害她,又在众人面前诬陷她巫蛊之事,招招都是下死手。如今渚碧却能留得一条命在,实在是对自己最大的不公。
只要她什么都不说,渚碧必遭灭口。
可………
若她真的就这么死了,那有关于陆屏这条线的线索就彻底断了。
她倒不是非要刨根究底,可若是万一……万一这条线索沿着蛛丝马迹,能带出一点关于姐姐的线索呢?
这个念头一起,凌青就再也无法平静了。她想起姐姐,想起父亲,这一切的一切至今为止仍然毫无进展,她心中瞬间如有一团火在燃烧。
只要有这个可能性,她就不能让这机会白白溜走。
凌青主意已定,快步向陆沁的主屋走去。
夜风轻拂,带着初春的寒意。此时已到了该就寝的时间,但主屋的窗棂还透着几丝暖光。
“二小姐,您还没有歇息吗?”凌青在门外轻声唤道。
屋内先是寂静,很快便有了放下东西的声音。
“凌青?”陆沁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带着几分意外和疲惫,“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进来吧。”
凌青推门而入,只见陆沁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膝上放着一本书,书是崭新的,显然虽然拿着,但一直没有心思看。她长发只是简单地挽着,整个人显得憔悴了许多。
这两日发生的事情,看来对她打击不小。先是巫蛊之术,后来又牵扯到渚碧叛主的事情。她现在也相当于失去了一个从小最信赖的家人,心情可想而知。
“小姐,奴婢有件事一直放心不下,想和您商量。”凌青走到近前,神色恭敬中带着一丝担忧。
“什么事?你说。”陆沁把书放到案上,转过头来看着她。
“奴婢一直在想渚碧的事情………虽然她做错了事,但毕竟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她一向心高气傲,怕是受不了这落差感。奴婢虽然也不喜她,但毕竟也曾共事过,奴婢怕她一时想不开………
陆沁脸色顿时变了:“你是说,她可能会。。。。。…”
“人在绝望的时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凌青轻叹一声,"虽然渚碧陷害过奴婢,但奴婢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事。再说,她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若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二小姐您也会难过的。”
陆沁听了这话,心中五味杂陈。她确实一直沉溺在渚碧的事情里,丝毫走不出来。一会儿痛恨她的背叛,另一会儿又忍不住担心她的安危。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就算犯了错,她也不希望她出什么意外。
“凌青。。。。。。”陆沁的声音渐渐有些哽咽,“我真是对不起你。渚碧之前陷害你,我虽信你,却没有给你一个公平,还保下了渚碧,是我欠你一句道歉。”
“小姐,您的不易和为难奴婢都懂,奴婢也没有怪过小姐。”
她当然不怪陆沁,因为她从来没指望过陆沁会无条件站在她这边。反正她要的公平,她自己可以实现,
“事到如今,你还在替渚碧着想………”陆沁眼圈又红了,她不由握住凌青的手。这一刻,她真的觉得凌青可靠而又温柔,像坚实的臂膀一样能让她倚靠。
“小姐言重了。”凌青连忙说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别让渚碧出什么事,要不现在就去看看,奴婢陪着您。”
“可是祖母说了,在事情没有定论之前,谁都不许去见她。”
“您是渚碧的主子,去看看她,宽慰宽慰她,也是应该的,老夫人也一定不会怪罪于您。”凌青觉得自己这话谄媚极了。
陆沁沉默了良久,内心在做着激烈的斗争。她想起这些日子凌青受的委屈,想起渚碧可能的处境,最终,她点点头。
“这是我最后一次管她。”陆沁起身道,“她不禁不顾我们主仆之情,还妄图想致你于死地。我会救她,但绝不会原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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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窖位于府中最偏僻的西北角,那里原本是存放杂物的地方,后来改建成了关押犯错下人的所在。平日里少有人至,只有几个粗使小厮轮流看守。
凌青和陆沁提着一盏灯笼,沿着崎岖的小径慢慢走去。夜色浓重,四周静得有些可怕,只有她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夜里回响。
“真没想到………我与渚碧有一日会这样相见。”陆沁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苦涩:“凌青,你说我是不是太没用了?被背叛,我却仍割舍不下这段感情。我真的………太窝囊了。”
是挺窝囊的。凌青心想,渚碧能有今天,也有陆沁的责任。她从不约束下人,任由下人踩在头上。平日无论是谁欺负她,她都从不还击,甚至还替对方求情。这样好欺负的人,也难怪渚碧越来越胆大包天。
人可以温柔有情,但不可以窝囊软弱。她实在不明白,陆沁一个高门大户里长出的人,还自小饱读诗书,为何会有这么一副白莲花心肠。
两人继续往前走。很快,她们来到了地窖的入口处。这里平日里都是有家丁守着的,但奇怪的是,今夜竟然空无一人。
凌青心中起疑,脚步不由得放慢了些。她装作不经意地四下张望,眼中闪过一丝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