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夕睫毛颤动,却什么都没说。
叶南枝抿了抿唇,低低叹了声气,“可能爱一个人的旅程漫长而曲折,所以人很容易丢了自己的初心。最初你爱上她,是因为她身上那些闪闪发光的特质。可现在,你把自己困在痛苦的牢笼里,甚至妄想以此折磨对方,不仅弄丢了原本的自己,也背离了当初那份纯粹的爱意。”
她秀眉微蹙,半晌后,再度开口,“而且一段感情的结束,并不意味着爱要化作恨,或是自我惩罚。你也不要强迫自己去忘记她,你可以带着你们之间美好的回忆,努力过好自己的人生。
顿了几秒,“当然,如果你真想尽快释怀的话,其实最核心的办法,就是完全接受结局。不要因为结局配不上过程而不甘心,也不要明知道答案还非要问个为什么。大方接受自己不被爱的事实,然后勇敢往前走。”
楚怀夕掐紧手心,声音很轻很慢,“我也想坦诚的面对她不爱我这个事实,我也不想一直思考她到底是从哪一刻开始不爱我的,或者她为什么从来都不曾爱过我。你们知道吗?我无数次告诉自己,‘楚怀夕,徐以安就是不爱你!你不要像个神经病似的一遍一遍翻聊天记录了,你也别再妄想揣摩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不爱你的。因为就算你揣摩明白了,她也不会再要你了!’”
这段时间,楚怀夕无数次劝自己,放手让徐以安去过她想要的生活。可每当回忆起徐以安偶尔的温柔和宠溺,好不容易才下定的决心便瞬间分崩离析。
她像一艘被困在迷雾中的孤舟,在成全对方自由与舍不得失去之间,迷失了前行的方向,只能在矛盾与痛苦的漩涡中不断挣扎徘徊。
空气静默了足足一分钟。
她嗓音很哑,心底像是撕开了一道口子,有血在从里面往外涌,“我知道她不爱我,并不代表我不值得被爱。我知道就算她不要我,还有其他人要我。我也知道人要活在当下,当下她就是不爱我,我不能再自欺欺人。我更知道,我应该果断放弃她,然后去找新的人,过新的生活…”
停了半分钟,楚怀夕垂下眼睑,想藏起眸底翻涌的偏执,可阴沉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可我做不到不去纠结!我也做不到放过她!我想让她爱上我,我渴望她暴烈的爱我,我想让她像我一样,不顾一切、疯了一般爱着我!”
叶南枝愕然地看着她,眼睛不由发涩。
话落,病房静默了许久。
叶南枝颤了颤眼睫,郑重其实地说,“楚怀夕,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人的感情是会随着时间变化的。你只是现在放不下她,并不代表以后放不下。就像…徐以安只是现在不爱你,并不代表她以后也不会爱上你一样…”
楚怀夕闻言怔愣在原地。
分手那天,徐以安也说过这句话。只不过她说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不再需要她了。
楚怀夕喉咙滚动,强咽下满心的苦涩,仰起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叶南枝,“她会爱上我吗?”
这个问题,像一个充满矛盾的悖论。
太阳穴的刺痛一阵一阵袭来,季瑾溪烦躁的用双手揉着额角,而后转头,目光灼灼的看向叶南枝,渴望她能给出一个理想的答案。
“实话讲,我不知道…”叶南枝避开两人灼灼的目光,摇了摇头,“但我想,她会和你谈恋爱一定是被你身上蓬勃的生命力吸引的。所以…”
这话像一记重锤砸在天灵盖。楚怀夕望着输液管里缓缓滴落的药水,发现她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连她自己都感到厌恶。
沉默良久,她缓缓抬双手,捂住眼睛,声音颤抖,“她不会喜欢现在的我。”
“所以你更要找回曾经的自己啊!只有当你重新焕发出吸引力,一切才皆有可能。”季瑾溪摸着楚怀夕的额头,嗓音含笑,眼角却又泛起泪花,“夕夕宝贝,你别害怕。我们大家都会陪着你,一点一点把那个敢爱敢恨的你找回来。”
楚怀夕嘴唇翕动,“我尽量…”
话落,季瑾溪和叶南枝沉沉舒出一口气。
“不要!”
徐以安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剧烈的喘息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冷汗早已浸透了身上的白大褂,腕间的绷带也被汗水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凉意。
痛苦像初潮的浪,在黑夜一次又一次泛起。
愧疚与思念如影随形,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她都在心底反复叩问自己,“推开那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人,究竟是对是错?”
但每一次都找不到答案,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对着手机屏幕忏悔,“对不起,对不起…”
徐以安想拆下腕间湿透的绷带,却发现自己连最简单的抓握都做不到了。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涌入鼻腔,眼前交替闪现出安安和妹妹被白布覆盖的面容。她起身冲到洗手池前,剧烈干呕起来,却只吐出几口酸水。
手机屏幕蓦地亮起,是科室最新的排班表。
本该由徐以安负责的手术全部被划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串刺眼的“代班”字样。
徐以安直愣愣地盯着屏幕,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喘不过气。
手术台是她唯一能实现人生价值的地方,而现在的她,却连站在那里的资格都没有。
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和自我怀疑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再一次痛恨自己的软弱与无能。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徐以安暗道。
人可能不会一直做出正确的选择,但偶尔要做出一些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这不叫自私,叫生存。
所以她决定拯救自己,像十四年前背着父母踏进心理诊所时那样,再救自己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