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沙发上睡觉的徐父眉头紧皱,手撑着沙发摇摇晃晃地起身,“乐乐…”
话落,三人皆是一愣。
徐以安眸光倏地亮起。
徐父晃了晃眩晕的脑袋,命令出声,“徐以安,跟你妈妈道歉!”
徐以安刚亮起的眸子再度熄灭,只留下灰白残雾。
她扭头愣愣地看向镜墙。透过朦胧视线,她看到了七岁穿着白色衬衫的小徐以安,看到了生无可恋地抱着小徐以安在痛哭的父母,看到了被草莓味裹着的救护车鸣笛。
焚烧过的纸屑一片片飘落进盈满灰白雾气的眸子里。
她想,如果我没有这张脸就好了。
奈何,命运弄人。
徐以安咬紧牙关止住自己身体里的海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在‘徐以安’三个字,和这张脸中又一次完成了精神截肢。
她像个提线木偶一般抬起手臂,用手背擦掉脸颊的泪,而后一颗一颗系好纽扣,最后转头面向母亲,弯下腰,“妈,对不起。”
徐梦紧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地点头。
徐父指着卧室门,“回房去反思。”
“好,爸妈晚安。”徐以安机械地点头,一帧一帧地转身,脸色麻木的没有任何表情。
徐以安一步一步用尽全身力气走进卧室,看到床头柜上摆放着的洋娃娃时,瘫倒在地上。
她蜷缩成一团,紧紧抱住自己,将自己的血肉浸泡在福尔马林里。不知过了多久,在时不时的抽噎声中沉沉睡去。
楚怀夕已经一周没有见到徐以安了,发出的消息总是要过很久很久才能收到回复,而且每次只有短短的两个字,“在忙”。
实在忍耐不住入骨的想念,她决定提着便当盒跑去医院寻人。
十二点。楚怀夕站在徐以安办公室门口,抬手仔细整理了一下因一路小跑而凌乱的卷发,深吸一口气,曲起指节敲门。
“请进。”
楚怀夕推门走了进去,杵在门口暗暗打量了一下徐以安,见这人面色平静,松了口气。
她大步走到办公桌前,晃晃手中的餐盒,柔声说:“我来给辛苦的徐医生送爱心午餐啦。”
徐以安点了点下巴,合起病例,随手放到一旁,笑笑,“辛苦了。”
“不辛苦。”楚怀夕跟着笑,迅速将餐盒一一摆上桌,将筷子递给她,“快吃饭吧。”
徐以安嗯了一声,接过筷子夹起卷心菜,垂着眼角安安静静地吃饭。
楚怀夕敏锐地察觉到不对。
这人今天没有拿消毒纸巾擦筷子,没有用消毒酒精来来回回地搓手,而且她先吃的蔬菜。平时她都是先吃肉、再吃蔬菜,最后吃米饭的。
楚怀夕视线落在徐以安桌上的保温杯上,发现杯盖是半开的,没有拧的严丝合缝。
她伸出指尖探了探,杯口是冰的。
楚怀夕将保温杯递给徐以安,“今天的米饭蒸的有点干了,喝口水。”
徐以安接过,喝了口水,继续吃饭。
楚怀夕见状眉头一皱。今天的米饭和平常没有区别,而且徐以安从不喝冰水。
她的视线往桌边移动,发现上面的蓝色病例夹并没向之前一样整齐划一的朝一个方向摆放。
楚怀夕心口重重一跳,转回头一眨不眨地看向小口小口咀嚼卷心菜的徐以安,发现她眼周的乌青又往下蔓延了一些。
这人怎么了?
是最近太累了吗?
下一秒,楚怀夕兀自摇了摇头。不对,一个人再忙也不可能改变多年的生活习惯。除非…
她一语不发地看着沉默用餐的徐以安。
正值午休时分,安静的办公室只有徐以安轻不可闻的咀嚼声,一下一下敲击着楚怀夕的心。
十分钟后,徐以安吃完了饭,将饭盒一一合起来,递给楚怀夕,语气淡淡的,“谢谢,没事的话,你可以回去休息了,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