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路旁新绿染了色的雨点渐渐勾坠上偏灰车窗玻璃,不规则的绿珠子在风里爬出蜿蜒水迹,横直不一,像一幅笔触随意的画。
翠色错落间不时闯进几道挤挤囔囔的白,和雨一般密的月白玉兰朝天高举玉碗,雨洗得花色更白,在薄雾里显出几分不真诚的脆弱。
陆淞南视线飞快从那抹脆白上掠过,忽然记起前夜发小Omega低头时颈间弯出的流畅弧度,玉质般的白在上面流转,被边上乌黑的发衬得质感分明。
商行川看样子是喜欢自己的Omega没错,这没什么,但麻烦的是元旭明显也喜欢他发小的Omega。
朋友妻不可欺,这个道理元旭不会不懂,前提是那个Omega愿意放手,从此绕开元旭。
那个Omega不喜欢商行川,至少没有到商行川喜欢他那样喜欢,甚至可能会更喜欢元旭一点。
心眼很坏,陆淞南想到了发小对自己Omega的评价,眼前浮现了一个关切柔和的眼神,以及里面一闪而过的狡黠。
当晚只因发小一句话不投机,那个Omega就‘不小心’洒了发小一身黏糊甜腻的果汁,帮忙时手忙脚乱地,最后杯子里的橙汁都泼尽了,留给发小一件果粒涂抹均匀的衬衫。
确实很坏,又茶又坏。
元旭初恋滤镜太厚,是里面唯一一个没看出来的人,反而在离开时有意无意地指责了商行川一句。
那个Omega轻而易举地就搅乱了他两个发小间的平静,陆淞南坐边上看戏时观感还不错,但还是不太赞同那个Omega的行为。
他不想走了这么多年路,左右一看发现一个朋友都没了,全变情敌了。
陆淞南在自己的想法里笑了一瞬,挪至车前玻璃的视线里没有预兆地别进来一支梅子青的伞。
雨下得不算小,伞下人却固执地将伞柄握得很下,劲瘦腰间已经被斜吹进的雨涂了一层半透明的水色,隐隐显出几分内里颜色。
腰上半长发尾也沾湿了,摇摇晃晃间坠着几滴瘦长水珠,要掉不掉,似乎在等人伸手去接。
只看个身形就已经能认出人了,又加上发间绞着缎带的颜色,陆淞南完全能确定无疑了。
商行川前几天因为边境的事情半夜就走了,留下Omega一个人待在家里,不对,不是一个人,他另一个当过Omega初恋的发小也在。
陆淞南不爱多管闲事,但他自觉有义务帮临时有事出门的发小照看一下Omega,很纯粹的照看,闲余时间再帮可能会走偏门的元旭清醒清醒。
按他看来不会太难,这段十几年的发小关系没那么脆弱。
月侵衣高举着伞,没有一丝遮挡的视线氤氲起青绿水汽。
背后浸湿处凉丝丝一片,他知道却毫不在意,闲余的手绕至身后将贴在皮肤上的部分拈开。
动作间指节蹭去了发梢的雨珠,透明珠子在他的随意里细颤颤的,像是偶然落在树梢玉兰舒展柔韧的花瓣上,湿淋淋地为其添了几分干净的娇。
车碾过浸在水里的路面,划开的两道痕迹转瞬弥合又继续向前,缓缓跟在月侵衣手边,等他注意到的时候,陆淞南的车窗已经降下好一会了。
不怪他,怪陆淞南自己久不开口。
月侵衣其实发现也没多久,但他不是很想理,对方长久不走他才略带不耐烦地转头瞥眼了眼,对上陆淞南微微沾雨的眉眼,他那点不耐烦沉沉落进茫然里。
“陆先生?”
他语调偏软,在潮湿雨幕里朦胧含糊。
陆淞南嗯一声后没将两人对话拖长,直截了当道:“需要我送你一程吗?”
月侵衣停了脚,手中的伞偏了点,他面上柔柔地笑了,低头看了眼半湿的自己后又流露出几分没来得及脱稚气的羞赧。
看起来并不像只比陆淞南小两岁,而是还要小得多,没怎么吃过苦,又从来都是被偏爱的对象,这样也正常。
月侵衣看了眼他干净的后座,话里含了一丝真诚的意思:“可是我怕把你的车弄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