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舒没反应过来,觉得这不是他这种性格的人会说的话。但没太惊讶,他也难逃男人爱面子的范畴。
这是一句玩笑,也是一个不容推翻的结论。
季舒不会与他为这点钱争论,即使这看似是私事,但只要同上级在一起,某种意义上,她就难逃服务者的角色。
这种服务,虽不至于给上级撑伞开车门、出差时给同性上级换床单,但察觉对方情绪、猜测引发情绪的原因,再根据其心情调整说话方式,几乎是种本能。让人开心的能力可以没有,但总不能让人不高兴。
“比起比我有钱,你比我更有善心。”季舒笑着看他,“其实花这笔钱我也怪心疼的,您来付可以吗?”
听着她完美到不显圆滑、甚至能取悦人的回答,方恺突然没了说话的兴致,“当然可以,”
季舒看着他交完费用后,就又回到了诊室查看,而她没有进去,站在了门口处等待。她的确不喜欢猫,不想看到血淋淋的场景。她会愿意花钱解决遇到的这个“麻烦”,但预算是有限度的,更不会投入任何的感情,连情绪都不想受到波动。
等待的功夫里,何烨给她发了信息,说是他姨夫下个月办生日宴,一起去参加。
季舒没回复,就已先将这个生日宴写进日程里,撞了就到时候再说。她根本不想去,这种场合,她每次去了回来都觉得别扭。
别扭的原因,她说不上来,大概率是自卑,但这也解决不了。
其实他家有资格高高在上,婆婆殷琴华的父亲,曾官至省委,姐妹俩自是娇生惯养,眼界高也正常。
其姨夫走了从政的道路,丈人尚有余热时,他不免多受其照顾。这夫妻两人显然是聪明人,兢兢业业地追求着最为世俗的东西。交往的都是上层名流时,一般人也入不了他们的眼。
然而颇有讽刺,他们的独子,却娶了个家庭条件极其普通的女孩,就是那个在饭局上被当众催婚的小姑娘。她父母离异,女孩跟了母亲,母亲没有正经工作。
两人是高中同学,早恋时就被殷慧掐过不止一次的苗头。反正儿子读书也不行,殷慧干脆把他送出国读本科。在国外期间,男孩倒交往过几个女生,挑剔的殷慧一个都没看上。原因各异,其中一个女生,条件不是不好,而是太好。问题反而是父亲的官位太高了,女孩国内外的很多事,都由商人给帮忙解决了。能量过于强,且毫不遮掩,风险反而骤升,殷慧不想受牵连。
男孩回国后,就被安排了工作。读书时的暑假,他和那个女孩的联系没断过。当没有距离的限制时,两人旧情复燃了。
这事儿当初闹得鸡飞狗跳,最后得到了童话故事里的解决。看戏到最后,季舒也没看明白,到底是爱情,还是年轻人和父母的较劲。
这个年纪,季舒早已不相信爱情能抵挡现实的残酷,若当调味剂,纯度都不够。她曾私下点评过一句,这段婚姻对女孩来说,没多大价值,她无法获得实在的好处,指不定还过得憋屈。何烨皱了眉看她,说你怎么这么现实,人家这好不容易在一起的,你不能盼点好的。
不是所有话,都能与亲近的人说。有些真实想法,就得烂在肚子里,或是与毫不相干的人讲。
作为先行者,季舒很确定,在那样的家庭里,根本不如外人所想,能拿到多少好处。
曾经的她,不是因为何烨的家庭背景而选择他,但不承认这是衡量因素是种虚伪。结婚伊始,她不是没有过利用夫家资源与人脉的想法,但很快就摒弃了这个念头。
出生于普通家庭的她,并不懂那个阶层的规则,从人情世故到说话做事,她都弄不明白。婆家更无帮衬的想法,穷人的自尊心,让她做不到卑躬屈膝。
季舒工作了很久后,才彻底确认,她不需要他们的任何东西。她更能看清楚,同样的努力,花在工作上,绝对要比花在逢迎夫家上,能带来更大的价值。资本社会的分配效率,大概率比那样的名利场更高些。
若说双管齐下能利益最大化,她也只能承认,她没这个能力。有这个时间,不如睡个懒觉。
所以,她也不免日益懒得装,参加他家族的聚会时,都得努力藏着不耐烦感。不图他们什么,她无需有任何取悦的行为,只顾吃喝。
但从何烨的言语可推敲出,公婆对她这种消极抵抗颇有微词。季舒想,他们是不是平日里因权力而享受的好处太多,觉得不付钱就能得到服务?
她找的宠物医院看起来挺靠谱的,方恺在缴费时,前台工作人员就主动说,别担心钱,猫我们这里尽力救,流浪猫会打六折,先交个三千定金,费用之后再算。
付完钱后,方恺就独自去了诊室。这事不重要,只要花钱就行。但人都到这了,他顺便观察下猫的情况,和医生的诊断。
他对猫没多少了解,但这不是问题,资料很多,快速搜索就行。并不难推算出救这只猫,大概要花多少钱。他能接受一定程度的上浮,但超过限度,就不正常,可能需要考虑换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