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下棋。”她顿了顿,俏皮地补了一句。
苏昭辞面上那点复杂的情绪瞬间收敛,又挂上了那副温润如玉、无懈可击的浅笑,微微颔首:“湛师侄言重了。”
但谢言星瞅着,方才湛含巧飞扑过来时,他微扬的唇角微微一僵。在完美的笑意取代之前,那双桃花眼似乎微不可察地偏向无人处,散了些情绪。
谢言星心中冷笑一声,轻轻挣开湛含巧的怀抱,转向苏昭辞,脸上也挤出个毫无温度的假笑:“上次明真的事,答应给小师叔做的灵膳,明日定会按时奉上。不过嘛……”
她给了湛含巧个心照不宣的眼色。
到底是一起摆摊押注、算计十灵石一杯茶建立起的友谊,湛含巧立刻心领神。
她接过话茬,面上一片愁云惨雾,唉声叹气:“小师叔,你平日开销小,身家丰厚,恐怕有所不知啊……”
她扯起谢言星快要碎成破布条子的衣角,又嫌弃地指了指被剑气划得只能说将将堪用的锅鼎,满脸无奈:“您瞧瞧这身法衣,彻底报废!今时不同往日,就算够不着楚云澈那身,也得买件更像样点的吧?没个四五千灵石下不来!宗门大比后给的材料倒是正适合做新锅鼎,但还得麻烦器修、阵修出手,加起来又是四五千灵石打个底。我们言星一场宗门大比比完,这从头到脚要补的物件可太多了!”
她顿了顿,瞄了眼谢言星的神色。收到谢言星递的继续的眼色,湛含巧继续加码:“还有啊!言星才刚筑基!大多时间得修炼巩固境界。这灵膳的生意,一时半会儿哪里腾得出手去做?短期里哪能便宜!”
她抑扬顿挫,边说边掰手指,最后一摊手,仿佛下了天大的决心:“当然,小师叔您不一样,您是我们言星的救命恩人!友情价,就算两百灵石一份,小师叔一定付的起吧?”
苏昭辞听着湛含巧噼里啪啦算账,神情始终温和,只是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深处,在听到“救命恩人”四个字时,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自嘲。
然而,当湛含巧报出“两百灵石一份”时,他关注的重点却完全跑偏了。
他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目光带着真切的困惑:“你身上……灵石很缺?”
“先前定再没旁人押你夺魁。”他目光在谢言星与湛含巧间打了个来回,“既与湛师侄在一处,押注应当能挣不少灵石才对。”
湛含巧闻言也是一愣,一回忆,转头在谢言星耳边压低声音:“对啊!那天明真可是押了全副身家!你自己呢?怎么没押自己赢?”
为什么?
因为先前忙着修炼,没攒灵石。
因为遇着湛含巧那日,某人忽然变脸,她更是走得匆忙。
她其实也押了自己全副身家,奈何本钱空空如也啊!
谢言星咬牙切齿,偏偏说不清又无法发作。她狠狠瞪了苏昭辞一眼,又转手按住湛含巧嘴。
试图强行跳过这个让她极度窘迫的问题,谢言星深吸一口气,对着苏昭辞皮笑肉不笑:“既然小师叔没意见,那灵石买灵膳的事情就这么定了。想来灵石交易关系最最稳定可靠,不用担心修练完了转头发现突然被卖,对吧,小、师、叔!”
苏昭辞忽然明白了谢言星缘何无灵石押注。
他被谢言星毫不掩饰的带刺目光看得神情一空,面上的温润笑意出现了一丝裂隙。
他下意识抿紧了唇线,脚下却还固执地不退,只是沉默地看着她,那目光沉甸甸的。
谢言星被他这种眼神看得心头莫名烦躁,不想再多纠缠一秒。她一把拽住还在状况外试图回想谢言星到底押没押注的湛含巧,转身就要往擂台边走去。
“言星师侄。”
苏昭辞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不高,却清晰穿透了周遭的嘈杂。
谢言星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苏昭辞声音里,方才的尴尬与黯然似乎已被强行压下,反而奇异地染上了笑意,带着点轻松。
“没什么,”他顿了顿,声音里那抹笑意更明显了些,像初春融化的雪水,带着清冽的暖意,“只是想说,你此番夺魁,风头太盛。宗门大比魁首、剑尊破格欲收徒未遂、引剑气入鼎……桩桩件件,足够让整个东澜仙宗议论上许久。”
他向前踱了一小步,目光落在谢言星挺直的、带着戒备的背影上,那双桃花眼微微弯起,眸底深处却藏着认真和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后山草木深,上三门的喧嚣传不进去。你若是觉得烦了,想躲个清净,随时可以来后山坐坐。”
“秋日里,后山的枫树极盛。若是不愿见……桃花已谢了。”
声音安安静静,却给了谢言星一个宁静的邀请。
谢言星没有回头,也没有应答,只是拽着湛含巧的手又紧了几分,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更急,近乎仓皇地挤入了台下尚未完全散去的人群中,只留给苏昭辞一个迅速消失在人群里的背影。
苏昭辞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离开的方向,唇边温煦的笑意并未散去,反而深了几分。阳光落在他玄色的薄氅上,勾勒出清瘦却挺拔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