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动人的权势,怪不得男子都要像护食的野狗一般,将她们都排除在外。
秦远岫不开口,也并不应声,只是微笑品茶,把玩手中的茶盏。
众人也都瞧出来了,秦夫人并不愿意搭理他们,便都随着秦远岫的动作,装成对手中茶盏都十分感兴趣的模样。
秦远岫很快便和岐无合一起,接着了自己此行的目标,王夫人,王舸。
王舸虽然除尽了钗环,身上没有金银首饰,也没有锦衣华服,可是周身的气度却不是能够轻易抹去的。
秦远岫在记忆里翻找,也只是知道原主不曾见过继母几次。可如今乍然一见,便知道秦丞相一定是看走眼了,他小瞧了这些后宅女子。
就像秦丞相当年斗不过秦理一样,他也从来也没看清过“柔顺和婉”的“王氏”。
王舸目光清正,身姿挺拔,见着了岐无合,表现出的不卑不亢,更是甩出了某些“士族官员”八条街。
这一间小小的花厅暖阁不是说话的地方,岐无合不便开口,毕竟这是秦远岫自己需要处理的事情。
秦远岫正不知道如何称呼王舸,继母早已是昨日旧事,又不好不称呼长辈,更何况王舸对于秦远岫来说,还算是恩人。
王舸一眼就看出来秦远岫不知道如何称呼自己的窘迫,坦率道:“我与你母亲,也算是相识多年,茸茸叫我姨母便是。”
原来……竟然也是因为母亲。
王舸坐下来,摆摆手让准备上前倒水的汀兰退下了,看着和秦府中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王舸十分率性,坦然将陈年旧事娓娓道来,“当年我在家中落水,从祖父到父亲,无一不想处置了我,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绞了头发去庙里做尼姑。”
秦远岫这下也在王舸身旁坐下来,两个人都不再被“秦府”二字束缚,全都卸下了沉重的负担。
王舸看着秦远岫的表情突然笑了一下,伸出手摸了摸秦远岫的脑袋,“茸茸长大了,和你母亲一模一样,都是极其善良的人。”
王舸的目光好似看向了十几年前的那个落水后惊魂未定的小姑娘。
“当时的我真是既软弱又可笑,竟然真的想过去死。可我见了秦理一次,她那样耀眼而灿烂,看向我的眼神,我这辈子都忘不掉。当时连世间至亲都不会这样看着我,他们期盼我以死殉节,可我偏偏不愿意去死了。”
秦理曾经施以援手,王舸便挣扎着生出了独属于自己的一颗心。
秦远岫的眼眶红红的,忍不住摇摇头,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可是姨母……母亲不会想看见你这般……”
岐无合本在一旁,安静地充当着房间里的摆件,此时岐无合见了秦远岫覆上了一层薄红的眼眶,忍不住凑了过去。
岐无合坐在秦远岫身旁,低声哄道:“乖,今日见了姨母本是高兴事,怎么好哭呢?”
岐无合想着王舸和秦理有故旧,既然已经是秦远岫的姨母,便是长辈,不好在长辈面前过分与秦远岫亲近。
可见了秦远岫的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理智就已经拽不住岐无合的情绪了。
岐无合尚且克制,伸出手,用帕子轻轻摸了摸秦远岫的眼尾,心疼得低声道:“眼睛都红了。”
王舸看着大名鼎鼎的厂督,望着茸茸的眼神能挤出水来,一腔藏不住的柔情,轻声感慨道:“督主待茸茸这样好,姐姐见了,也一定是高兴的。”
王舸做了这样的选择,无人知晓她和秦理曾经有过这样情同姐妹的缘分,更是秦理的救命之恩,大好年华,先是在王府受罪,接着就是进了秦府,日日提心吊胆地扮作他人。
可王舸她却不觉得苦。
王舸回想当年的秦远岫,背地里日日递了帖子,通过王舸的母亲见了几次王舸,更是硬生生转变了王舸的母亲。
王舸当时或许软弱、瑟缩,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不知人间疾苦的高门贵女,但她并不是生来如此。
既然是秦理教会了她怎么活,她便要为了秦理活。
秦府哪里是什么好去处呢?
秦远岫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她的喉头哽着一口气,说话的尾音,都有些泣不成声了,“母亲并不求你回报,姨母何必非要……”
上一代人的恩怨,又何尝不是一摊子烂账。
王舸看着权势赫赫的厂督,见了茸茸的红眼眶,一副围着茸茸着急上火的样子,就忍不住笑,也伸手给秦远岫擦了一把眼泪。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咱们怎么会看着他死无葬身之地呢。”
秦理笑着揉了揉王舸的脑袋,秦理和王舸并不常相见,论起来,也就是出手相助的时候见了几次王夫人,王舸才得以见到秦理。
秦理在诚亲王妃的铺子里安排事务,打眼一瞧,就能看出脂粉底下的一脸病容,无疑是撑着一口气,“你若是想成亲,我也不拦着,若是不想成亲,也有我。你的事,我已经拜托给了皇后娘娘,你放心,绝不会委屈了你。王家既然待你不好,咱们更要自己待自己好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