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侍卫一看他那个神情直觉有事,肃颜立正,生怕惹火上身。百里弘景眼中看不到任何物体,凭着习惯走向那条他走了无数次的路,直到一座灰瓦漆门前才停了下来。
门上牌匾写着“祠堂”两字,纪皱看他进去后关上门离开。
说是祠堂不如说它是一间房,里面只供了两块牌位,一块是夏轻可的灵位,另一块是百里弘景的母亲陆夫人的灵位。房间门窗紧闭,只留了一扇通气窗,两块灵位并排供奉在佛龛里,灵前设了香炉,炉里香烟余绕,烛香味弥漫,龛前有一个蒲团。
百里弘景走近前拿起夏轻可的灵位一屁股坐在蒲团上,修指在上面不停地抚摸,眼神眷念迷离。仔细看这两块灵位大不一样,夏轻可的灵位光滑陈旧,像是被人长期抚摸一样。而陆夫人的灵位却还是崭新的。
“可儿,你的阿景来陪你了,你们好吗?我太想你们了,为什么你们不能来我梦里见一面呢?”
“我以为你回来了,原来是我看错了,她不是你。她讨厌我,她看我的眼神是厌恶的。可儿,为什么你就不能回来呢,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回来?你告诉我,我做什么都行。”
他将灵位贴在脸上,闭眼思念,阖闭的双眼中流出了泪水。他沉浸在这一片自我想像的温情中久久无法自拔。
半柱香后他突然惊慌一声:“是不是她不让你回来?是不是她……”
他踉跄站起来另一只手拿起陆夫人的灵位然后又坐下去,阴戾地笑起来:“是不是你不准可儿回来,是不是你在拦着她。哈哈……你还不死心吗?母亲,你恨吗,我将你们两人供奉在一起,就是要你天天着着可儿。你既然那么讨厌她,还要天天看着她,是什么滋味?啊?”
边说边将两块灵牌凑近,露出瘆人的笑意,“你越不喜欢的人我就越要你看到,天天看,必须给我看。你看可儿多好,你却将我们活生生地拆散。我和她再也见不到了,可是你们天天能见到,你堵心吗?”
“你越堵心我就越高兴,我日日想像你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我就高兴。可儿,你不要怕,她再也不能对你做什么了,却要天天看到你,哈哈……这就是报应!是你害可儿的报应,还有我的孩子,他还没出世就夭折,你怎么舍得下手啊!!那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孙子,你怎么就狠心活活打死他们!!?”
他越说越激动,双眼凶残地盯着陆夫人的牌位,笑得阴戾瘆人,涕泪却横流。
“我恨你,恨到做梦都要诅咒你,你为什么要把他们打死,你把他们还给我,还给我!”
他狠狠地捏着那块牌位,大有要把它捏断的阵仗,直到指头泛白,青筋暴突还是没有捏断,于是一气之下狠狠地砸向地面——
灵牌在地上跳了一下,啪地断成两截,然后静静地躺在地上,南北相望。
他怔怔地看着这一幕,随后抽笑起来,“断了?怎么这么快就断了?没事,母亲,等下给你换个新的,反正不止这一次了。”
他将可儿的灵位抱进怀里,慢慢滑下去,抵靠桌角,低首垂眸问她:“你说是不是,断了就换新的?”
五年时间里他不知已换过多少次母亲的灵位,那块灵位一年比一年新。只有夏轻可的灵位一直没换,一年旧过一年,也一年比一年光滑,光滑到那个素影逐渐模糊起来……
那年正是海棠初开,灿若云锦时节,他和纪皱漫无目的地走上街道,逛了一整日仍然没有头绪想要做什么。
“殿下,你到底想去哪里?”纪皱拦住他,不让他再走。
“本王也不知道,只是心烦得很。你不想跟就先回府,本王等下回来。”
他绕开纪皱继续乱走。
“不行啊殿下,”纪皱跟上去,“万一殿下出事属下没法交差。”
“本王可以自保用不着你在。”
“殿下是不是因为北王殿下才心烦的?”
百里弘景一愣,沉道:“自从几年前他去了战场回来后人就变了,既不跟本王切磋武功也不游玩。好像府中也拒绝了一切乐事,只专心练兵练武跟父王讨论政事,我们好久没一起玩了。”
“可能人各有志,北王殿下专心政事,殿下不也能偷懒,正合了您的意。”
百里弘景白他一眼,道:“回去,被你叨扰一整日反而更心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