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下了朝后纷纷走出宣议殿,步伐快一点的已经下了石墀,慢一点的老臣还在悠悠地跨出殿口。
石墀两旁立着的石狮子和铜鹤上的秋霜渐渐晞干,旌旗上深色雾痕逐渐变淡。士兵执枪挺立,三三两两的人走两步停一瞬,继续朝堂上未尽的话题。
“海相啊,”言铮停下脚步,面向海盛,“怎么年纪越大越急功近利了?”
海盛抽抽嘴:“我这一生为国为朝何曾有过私心,这件事非同小可,只有彻底根除才能解决。”
秦岷附和:“夏国公主一事我和海相意见一致。”他除了为熙国之外中间也夹杂一点私人原因,自己的女儿不争气,他也只能在不伤大雅下成全她。
“可是二位想过没有,眼下夏国缺粮一事还没解决,突然冒出一个公主再将她杀了,你们说说若夏国粮食解决不了,这件事会不会成为引线?”言铮脸色沉重,为此事操心不少。
“小侄也是如此想,”言如玉对着几位长辈躬了躬身,“依夏王失尽人心来看这个公主实不算什么,可是坏就坏在夏国内患没解。北王好不容易兵不血刃收服夏国,若因这点小事而生乱,实在不划算。”
自猎场受惊后他回来惊悸了几回,现在已无事。叫人查了,但那天刺客太多了,无从查起,再者此事已经不了了之了,他再执意查下去怕生事,索性就算了。
只不过去哪身边都多了几人保护。
秦岷道:“闵子自负满身才学,这点事他解决不了了?再说留不留她缺粮一事还是存在。”
言铮反驳道:“你这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闵子再有才学他能从肚子里剖出粮食吗?况且他们回去才多久,治一个散国不得几年才能见成效?他没有二心就是最好的了。”
秦岷老脸挂不住,讪讪道:“这事王上自有决断,言大人在此想说服我们也不见得多公正。为朝堂的人也不只言大人一人。”说罢甩袖抖胡离开。
言铮想叫他转念一想他们共事几十年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便放下了手。
海盛道:“我与言大人几十年的交情了,这次意见不一实在是此人心思深沉。不知你可否还记得晚宴上的事?”
“你是说她与雍国诡辩之事?”
“没错,若她只是一个弱女子我何苦一定要她死。她不但能隐藏身份博取信任,还能让雍国哑言,就连雍国的军防她都知道,试问能有几个闺阁女子想到万夫关,这样的心机深不可测。还有猎场上的事,足以证明她冷静多谋,况且北王的态度还不甚明了,这样的祸水你敢放任吗?当真不怕熙国成为她的禳中之物?”
他这么一说言如玉倒是有了印象,眯眼忆道:“好像当时发现刺客的人是她,然后带着众人逃跑,最后分散兵力。对了,后面逼得赵行舟不予追究也是她回来之后才谈成的。如此看来小婿理解岳丈的担心了。”
“贤婿言之有理,老夫一生为熙国尽心尽力,从未为小事为难一个女子。只是她不一样,任何对熙国不利的人都应该扼杀。”海盛说得铿锵有力。
言铮道:“话虽没错,只是这个节骨眼我怕反而生事,从昨晚有人劫狱一事就可以看出此人还有同党在。真要将她杀了,难保不会破釜沉舟呐。”
海盛边走边望向无尽的天际,白云飘渺,秋雁南行,他幽幽地说:“五国鼎立快百年了,王上几十年夙愿就是天下统一,百姓安宁,再这么争下去,这天下何时休?夏国绝对不能死灰复燃。”
“岳丈大人说得是,我等晚辈力行躬亲皆为此等大业而努力。若她能稳定夏国人,留她也不是不可以。”
“贤婿说的是,熙国人才济济,往后还得靠你们年轻人。”
“唉,只是……”言如玉忽然眼光黯淡下来,“小婿惶恐没有照顾好海弃,才让她盛颜凋零。”
海盛顿了一瞬,“这也不能全怪你,是她自己想不通。”
“这事也不能怪贤媳,”言铮剜了言如玉一眼,“是他的后院没管好。莺莺燕燕太不像话了,哪个正妻能受得了。”
言如玉俊脸青一阵红一阵,海盛摆摆手,道:“哪个男子不三妻四妾,哪个后院不争风吃醋,这事就怪海弃没肚量,争不过别人闹自杀。”
言铮正想说话,他们已走出了宫门,府里一个丫环跑了过来。
“主君,夫人头疼不舒服还要坚持给主君备膳洗衣,奴婢看不过去才斗胆来请主君,不然夫人就要倒下去了。”她跑到言如玉面前急切地说。
言如玉一听着急起来,可是他才被言铮说了两句就碰上此事,岂不更惹父亲生气,况且还有前岳丈在这里,他若走了,人家情何以堪。
言铮白了他一眼,恨恨道:“魂早就飞了还不快走,省得在这里碍眼。”
他这个儿子官场上确实不错,唯一让人诟病的就是他的后宅太乱。本来他娶的原配夫人便是海家千金海弃,可是后来他纳了几房妾室。
这些妾室一个比一个厉害,海弃刚开始还争两下,后来倒是不争了竟走了绝路——上吊自杀。她死后正头夫人的位置空出来,这些小妾卯足了劲来抢,最后一个手段颇为高超的新进来的小妾抬成了夫人,后院才安静下来。
言如玉被他父亲一呛只得尴尬地红着脸朝海盛行礼告退。那丫环眉开眼笑引领着他去找那所谓的生病了还记挂他的“好夫人”。
言铮恨铁不成钢地抽抽嘴,继续和海盛谈话。这些人伦之事身为父亲他也不好多加细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