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力与意念此消彼长,攀过一帧帧苦苦支撑的静默空间,一副颜色玄暗形容厚重的乌锤铠甲在积年累月的断片残缨中缓缓站立了起来……
有声音。由缓至急强劲有力,令人难以置信却在漫无边际的暗色里感知得清晰异常。
心跳声。
是黑影的心跳声。
黑影慢慢地移动到乌锤甲的面前,在它的脚边跪了下来。
原本明晰的心跳似是被冰冷的琴弦一丝丝抽掉了,取而代之的或许是人类无法体会与言明的无声之啜泣,在每一个万籁俱静的瞬间在每一节呼吸里痛彻心骨……
当前的这幅画面在步跃夕看来还是有些诡异的。铠甲头部的两片凤翅眉庇中间,那张泛有光亮的玄色面甲随着角度的打开而越发面目狰狞。
黑影依旧跪地不起,两只颤抖的手似是一遍遍在胸前划着什么。因那手抖得厉害,步跃夕也是在他重复了数遍之后方才确定,他画着的应该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符咒,具体作何功用则不得而知。
只是那符邪气得紧,黑影的灵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疾促衰退,渐渐已有灵力不支之势。他没有放弃,艰难地重复着手上的每一处细节。循环不息周而复始……
步跃夕不觉间凝了神想把那符咒的形状看得更仔细些。不料细望之下,原本空空如也的胸甲上有一抹血色的东西在渐次汇聚。自浅及深,进而化零为整。直到黑影虚弱得栽倒在地,步跃夕终于看清了赫然印在胸甲上的痕迹,鲜明异常且没有丝毫岁月荒落。
那分明是用鲜血绘就的一枚血符。
细看此符,蜿蜒酋劲不足而灵动飘逸有余,正倚交错任情恣意,与符箓撰写的惯例风格截然不同。
不过可惜了。此符本身的演法虽强却侧重于隐匿而疏于封解,加之画符之人显然功力尚浅,至多仅得其符本身法力的三成加持。
他猜得没错。不然也不会刚刚显现即被那黑影施术化去。
不知沉封于此符之下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可以令广行杀戮的凶徒即便自掘坟墓依然甘之如饴。
耳边再次响起熟悉的声音。心跳声。只是这次,再也不会有源自于心底的强劲和迫切。
灵邪之躯,难道不是早应与心诀别?
步跃夕更愿意相信方才的心跳声是自己恍惚间听错了,本想闲来无事看一出好戏却一不小心滑了个大稽。
不过话说,如果师兄们再不赶到他还真没想过如何收场。毕竟,一句“我看着他来然后又目送他离开”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容易说出口。
坑洞外疏密有序的脚步声于头顶上方传来。
潜意识里,他笃信黑影不会放弃绝佳的屏障而贸然出洞。结合之前于市坊街交手的情形来看,此邪正面回击冲破重围机会还是有的,若其没有因为破解那枚血咒而消耗了过多的灵力修为。
这一晚的情节于他而言,也就到这了。天罗地网擒获缉拿,我只看看不说话。
步跃夕依旧本本分分地侧卧在原地。只要他愿意,即便一会儿动起手来将坑洞打得裂陷坍塌了也不会有人发现自己。或者,我先睡了你们随意。
对了,还有一件事。
步跃夕闭上眼睛回忆并思索着,至少到目前为止,风惊幔截获的碎梦残片竟然全中。他开始对这个毫不惹眼的筑梦师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尽管……
一个沉钝的声响骤然在他头顶的不远处绽开,紧接着一记又一记的崩塌陷落声此起彼伏一路向坑洞口撕裂开来。
说来就来。还鹰开辟战场的效率着实令他吃惊不小。只是……坍塌的力量分明来自坑洞的内部这是开得哪门子玩笑?该不会……
原来是他自己笃信得草率了。黑影不仅要弃了这个屏障出去硬磕甚至还要亲自出手毁了这道几乎是他唯一的退路。
毁得如此彻底这是该有多嫌弃啊!
步跃夕刚从厚厚的浮尘中探出一个头来,后悔内心戏太足到最后竟遂了自己心愿。只是,他一个作壁上观的招谁惹谁了?不按套路一力寻死也不知会一声。
一阵巨大的轰鸣声盖顶袭来,顷刻间偌大一个坑洞土崩瓦解天塌地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