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桌旁早摆了板凳,上头茶水糕点一应齐全,这是旁人在老宅根本不会得到的待遇,而对于封温舟来说,早就司空见惯。
下人很快送来封温舟喝惯的茶水,封阁老耷着眼皮瞧着,他颔首:
“来和我下下棋。”
封温舟没拒绝,棋盘被摆好,封阁老也不讲究,由着他持黑子先行,封温舟认真地落了一子,也不在乎封阁老是否真心是要下棋。
棋盘黑子隐隐被白子包围,却又有劫后余生之像。
他过于专心致志,封阁老在这个时候忽然问:
“你对江南一案了解多少?”
黑子慢了半拍才落到棋盘上。
顾屿时钦差一行时,他也正在扬州乡试,说他对江南一案半点不知情才是假。
封温舟头也没抬,等封阁老不耐地敲了敲杯盏,他才极其吝啬地说了两个字:
“身份。”
封阁老却是笑了。
是啊,身份。
高阁老和文元帝再是互相扶持三十年的情谊,也改变不了一件事,那就是——君臣有别。
文元帝可以纵容高阁老贪污,甚至睁一只眼闭只眼,一旦文元帝察觉到高阁老忘了臣子本分,才是高党真正地杀身之祸。
“三法司迟迟不曾定案,你怎么看?”
棋局变得三心二意,这又是考察,封温舟没什么情绪波动,习以为常:“圣上没有口谕,他们才会举棋不定,说到底,还是不够。”
什么不够?
证据不够!赃物不够!贪得不够!
封阁老突然笑了起来,胸腔都微微震动:“是啊,还不够。”
不够多,不够让文元帝感到愤怒。
这人是分三六九等的,在文元帝心里,高阁老倚仗着三十年情分就是高人一等,想要将人拉下去,就得让文元帝觉得高阁老冒犯到了自己,威胁到了自己!
封阁老的视线看向了他,语气又和缓下来:
“你要出门游学?”
封温舟一向话少:“我还年少。”
十七岁,在朝臣眼中,还是毛都没长齐的孩子,便是在会试中得了三鼎甲,也不会叫上头对他委以重任。
封阁老也看得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不打算阻拦。
直到封温舟那一声:“我想带阿妹一起。”
书房骤然一静。
许久,封阁老语气淡淡道:“在怪我?”
“不敢。”
“不论如何,玉丫头所嫁之人不会是平庸之辈,也不敢怠慢她。”
于女子家而言,这些条件已然是足够好的一门亲事,封温玉是他的亲孙女,他还不至于坑害她。
封温舟皱眉:“但阿妹不喜欢。”
权衡利弊太多惹人烦,阿妹不喜欢这一点就足够否认祖父口中的各种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