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村民看有人站出来,也梗着脖子附和:“就是说嘛,而且我就在旁边喝酒,吴老包你那个手……”
吴老包打断他,瞪圆了眼:“就算是发圈又怎样?一不说,一个大男人把发圈放在烟盒里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二,就算弄断了又如何?又不是什么千年文物……断了就买,有必要发疯嘛?我看他就是脑子有病!”
李今晏听到这里,脸色渐渐冷下来,攥紧了手。
女孩不再和他们争辩,只是又指指酒馆的大门:“姐姐,你老公在里面。”
李今晏点点头以示感谢,她没说任何话,推开厚重木门进入酒馆。
酒馆里居然又换了个样,环境很暗,一股混合着陈年杉木香、淡淡米酒甜和隐约炭火气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将寨子微凉的夜气隔绝。
不同于门口的市井,倒是有一丝文艺。
酒馆里的人都站出去了,李今晏沿着吧台安静走了几步,有些紧张。
她轻轻出声:“陈梓川?”
“……”
“……”
没人回答。
李今晏一步一步,边走边温柔的说:“陈梓川……你在这里对吗?”
“是我……我是李今晏。”
吧台走到了尽头,李今晏渐渐适应在黑暗中视物,她轻轻挪开一些椅凳,继续往深处走去。
但没两步,李今晏忽然站住了脚,她的心脏开始狠狠收缩。
不远处,墙角的地上坐了个人,头深深埋在膝盖上。
那是陈梓川。
是抑郁的陈梓川。
·
最深、最暗的角落,陈梓川像块嵌进墙角的冰冷石头。他踉跄逃入这片黑暗,世界在门外喧嚣,这里只有窒息般的压迫。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铅块,沉沉地压在他身上。世界缩成一个逼仄的角落,粗糙的墙皮抵着他的脊背,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真实的触感。
他蜷缩在那里,像一只被遗弃在暴风雨后的动物,巨大的、无形的重量将他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每一次呼吸都耗费着惊人的力气,吸入的不是空气,而是粘稠的、令人窒息的绝望。
这就是抑郁的泥沼,深不见底,冰冷刺骨。
狂躁期的火焰已经熄灭,只剩下漫无边际的灰烬和彻骨的寒。那铺天盖地的虚无和沉重的疲惫感,压得他连抬起眼皮都觉得是场酷刑。
陈梓川的手指在冰冷的地板上无意识地摸索着,直到触碰到那半圈小小柔软的、带着弹性的东西——那是李今晏的头绳,一个简单的、粉色的、缠着一只可爱小熊的发圈。
仿佛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他几乎是痉挛般地将它攥紧在掌心,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
他的指腹一遍遍、近乎偏执地摩挲着那圈断掉的头绳。每一寸触感都像是一条连接现实的、脆弱的丝线。
陈梓川蜷缩得更紧了,身体缩成一团,试图把自己塞进墙壁的缝隙里,塞进这片由冰冷和黑暗构成的狭小避难所。只有他那只紧握着发圈的手,暴露在外,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
“陈梓川……”
“陈梓川……”
这令人窒息的黑暗中竟出现了她的声音……陈梓川愣住。
是梦吗?
这声音淡得像一缕随时会散去的青烟,却在他濒临崩溃的世界里点燃了一簇微弱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