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又停顿了一秒:“我要走了,把东西给我。”
他嘴唇完全干裂,张合时用力得渗血,拉得瘦得只剩皮骨面颊,咬肌往外僵硬地鼓动。
这是他第三次重复。语调平长,咬字含糊,听起来像是烫了舌头。
姜觅见不得姜家人受苦,微微移开视线,问承归:“你有什么办法吗?”
一直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什么的承归,很轻地点了下头,再开口时嗓音里装满了无可奈何。
“只能把彩石给他。如果不给,难保不会有什么后果。”承归停顿了下,“可要是给了,他很有可能变得像姜二那样。他也许能重现姜二做过的事……”
很难抉择。姜觅和姜大对视一眼,互相都给不了对方答案。
追着男人过来的姜家人,完全没预料到会是这类情形,他深思了会儿,红着眼睛走到姜觅面前。
“族长,给他石头吧。只要对姜家有帮助,哪怕是死,他都会愿意的……族里的事,他向来都是第一个报名,新屯子那趟,他有事没赶上,后来和我念叨了很久。”
姜觅深吸了口气,咬着下唇:“他家里是什么情况?”
姜家人说:“就他一个人。前几年两个老的没了,没有小的,也没对象。”
“怎么会……”姜觅轻声说。
姜家人苦涩地说:“他们那支,百年来人丁稀薄。他聪明懂事,心地也好,早早就说一个人无牵无挂,绝不白耽误人家。”
姜觅转头和姜大确认情况。
姜大闷声说:“是,他家奶奶辈和你姨婆母家是近亲,多倾向不婚。”
姜家人生怕族长下不了决心,双指并拢举到耳边发誓:“族长可以打电话去查实,我和他同一年生的,从小一起长大的,咱俩铁得经常穿同一条裤子……”
不知是不是男人还尚存一丝意识,这一次的停顿不止一秒,一直等到话音落地,四下安静无声。
他才又一次说:“我要走了,把东西给我。”
承归抿着双唇,等待姜觅的答复。
姜觅的眼角挂了点泪花,强压着想哭的冲动说:“给他。盯紧点,我们保他。”
姜家人拼了命地点头:“我来守着他,不管是上山下水,我都不怕。”
“嗯,待会你保持一米的距离,跟在他后面,其他的人各看一棵柳树。”姜大一脸严肃地说,“这里不太平,你得做好心理准备,我们目前只知道有黄鳝,会咬人。”
承归把彩石掏出来的刹那,男人飞快伸出手一抓,眨眼间就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男人含着彩石,面颊被撑得鼓起,惨白的嘴唇崩开一道裂口,鲜血直直往下掉。
他不擦也不管,迈步时的动作机械,垂着身体两侧的手臂板正得纹丝不动,几步就去到了左边的柳树下,停步在距离树干半步的位置,一个左转,开始围着柳树绕圈。
连续三圈后,他换了一棵柳树,周而复始,直至绕完最后那棵正西方的山柳。
就在众人疑惑他下一步动作时,他啪的一下,把口中的彩石吐到了树干上,捡起、含着、吐掉……重复了三次,第三次时不捡了,却突然开始脱衣服,从外套到内衣内裤,连鞋袜都没放过。
等衣服脱好后,也没有整理,把地上的石头捡起来压着衣服上,光着身子朝着三角池塘走去,砰的一下跳进了淤泥之中,他的头缓慢地转动,朝左看看,朝右看看,最终左转,走到最左边角的方位,继续绕起圈来。
姜觅一手随意地捂着眼睛,悄声对承归说:“不太一样,他没叠衣服就下去了。”
“姜二哥平时会叠衣服的吗?”承归问。
“当然!姜二有洁癖,早年还去上过家政课。”姜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