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格初感慨:“我活着的时候就不爱欠人,现在亦是如此,失手打翻烛台,引得银盒深处的锁被烧打开内部的机关,我看见丝帛上的字,我才终于明白你不肯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要再提,我大概率会沉睡,再醒来时会在哪里,是不是还有记忆,难说……”
姜格初立刻承诺:“我一生从不欠人,我将撑着最后的意识,替你活到你再次苏醒,即使需要千年,我也会引姜家走向该走的位置,好弥补这次被改变的轨迹……”
白衣少年笑了笑:“你做不了什么。”
姜觅赶紧去看银盒,发现挂画的一角露在外面。
叮铃——
天地翻转,古柏虬枝伸展,叶片抖落,似有野鸟在树顶扑哧,啪嗒啪嗒,凄厉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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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
天边有大雁南飞,擦过树梢,哀鸣一声,口中衔住朴树种子坠入老树中央的洞窟之中。
姜觅侧望,看见了掌心转动着铜铃,她熟悉的承归。
“承归?”姜觅尝试叫了声。
承归侧着对她笑了笑,指了指古柏树的中央。
春风乍起,古柏树上的叶片哗啦哗啦,虽然还是白天,但姜觅感觉到姜格初的那道虚影树底钻了出来,正飘荡在树梢上说话。
“承归,三千载了,你要问我什么?”
“我醒过几次?”承归问。
姜格初说:“一次,百年之前,你虽没了记忆,却好像预感到后来……突然有一天来南郭寺,找人取了银盒送还姜家。改朝换代、历史文书,什么都灰飞烟灭。哪里还有人知道你的用意,他们竟把这破盒子当成传家的宝贝,带到了姜家最开始的地方。”
承归又问:“在你认识我之前,我还经历过什么?”
“山魅千年,只看得到后面,没参与的事,我不知道。”姜格初回答完,见姜觅蠢蠢欲动,笑着说道,“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小姑娘,说吧。”
“从山洞到太平山岭,再到这里,还有姜二,都是你在操纵吗?”姜觅问。
姜格初说:“我只是在履行对承归的诺言。”
“不对,你本可以选择直接告诉他,却让我一起亲历,肯定还有其他原因,”姜觅说着,猛然想到什么,颤着声音问,“你刚说三千载?姜家那段望气的传闻是真的……”
“有女非凡,惜哉惜哉,命贵无运,累及三千载,福祸难测,唯待时势以明,顺天而行。呵,一个癞头和尚的疯语竟流传了千年,可见世人粗鄙。人有自己的意志,做你该做的事就好。”
“好。”姜觅心一沉,恳切说,“既然你知道所有,能不能告诉我姜二在哪里?他是否平安?姜家该走向的位置,是指什么?”
“一张嘴就不知礼数的小姑娘!不过你这性子,是适合这个位置的,我的浔儿就不……”姜格初大笑几声,冷声说道。
姜格初短暂沉默一瞬,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目光在两人身上来来去去,再度叹息。
“我何德何能指引未来?没发生的事,我不知道。他眼下还有口气,你们快见到他了。”
承归问:“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姜格初摇头:“不,我这一念还在,就是完成了等你,千年来踏遍山河,看遍人事,不愿再留于世间,承归,帮我。”
叮铃——
那道虚影像沙一样飞散,一阵柔风钻到了姜觅的耳旁,她听见姜格初最后吐出的一行句子:“因果从东来,变故出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