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归程中,谢知恒没有问,江询昭也没再提。
飞行器内的氛围,就像一次寻常的度假结束日——两人各自安抚着疲惫和困倦,空间中只有流动的静谧与安全。
但旅途总有尽头。
“坐过黑翼吗?”江询昭突然问。
“坐过,”谢知恒循声抬头,“怎么,要送客了吗。”
“没错,”江询昭说,“前面有个行星,行星上有大型黑市,我送你到那里,你坐黑翼回去吧。”
说完,把他的面罩递回给他:“反正我不用担心你,万一有事,你就抢他的飞行器。——等等,我先把精神力抑制项圈取下来。”
精神力被撤走,抑制项圈稍稍变松,江询昭抬手将其取下。
谢知恒一边戴上全息屏面罩,一边留心着她的动作。
她换了一幅手套,将抑制项圈浸入到玻璃小盒内,静置几秒后取出。
随后,她将它仔细地擦干,放回盒子,再收归到抽屉内。
冷冰冰的消毒水气味在狭小的空间弥漫开,盖过最后残存的莓果味,也消弭了那点仅剩的柔软氛围。
谢知恒不喜欢消毒水的气味,他也不明白她这样做的意图。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总是被寂静框起的地方。
那里有一台昂贵的、不停运转的医疗仪器,太安静,像一块坚硬的巨石。
无论他怎样,获得回应只有缄默,以及同等的疼痛。
那里的所有东西都带着消毒水的气味,或许是为了便于循环使用。
没有什么属于他、他也不属于什么,他只是作为一个样本、一个符号、一个目的而存在。
而江询昭,则对这一切浑然不知。
她只是按照说明书上“每次使用后需按特定方式消毒,再放回盒子”的指示,给精神力抑制项圈过了遍消毒水,并把它精心擦干,放回原处。
作为某些说明书的撰写者,江询昭深知,有些看起来毫无必要的环节,很可能是非常重要的。
所以还是不要遗漏为好。
做完这一切,就快要到着陆点。
谢知恒戴上面罩,把领口整理得一丝不苟,又是一幅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即将落地的时候,江询昭想了想,还是打开储物箱。
她在里面翻找片刻,指尖一顿,将其中一个一次性传讯器精准地勾出来。
只要有信号覆盖,它就可以向指定的另一方,发送一次坐标。
“一路小心,”江询昭说着,把传讯器递过去,“万一遇到意外,直接通过它联系我。”
传讯器的原理相对简单,能制作的人有很多,所以外形千奇百怪。
她给他的这个,形状和录音器类似,不过外表是银色的圈环,看上去像一枚戒指。
圈环之上,还挂了个白绒球吊坠,绒球上有两个小小的、边缘微橙的尖耳朵。
——也就是说,它可以伪装成戒指、可以伪装成钥匙扣,还可以拆下来,单独藏匿在身上的某处。
谢知恒将它收下。
他把绒球握在掌心,悄悄揉搓几下,绒毛温顺地倒伏,拥住他的指腹。
他很快松开手,没说什么。
只是站起、向她微微欠身,而后走出飞行器。